白若梨笑的越发温柔,就连说出的话都温和了几分,“冯大人所言极是。就依冯大人所说,我们结伴而行吧。”
她的态度好了,冯统非但没生出任何瞧不起的情绪,反而有些惶恐。
“夫人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冯统不确定地问道。
白若梨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只说,“有冯大人同行,也省的错过许多趣事。”
冯统只觉得她的笑透着股诡异的味道,却说不出到底哪里诡异,只得作罢。
沉默了片刻,冯统才小声说道,“陛下向来仁慈,万万不会因这点小事而做出浮尸千里的事来,夫人觉得呢?”他问的可谓是小心翼翼,就连措辞也是慎之又慎。
白若梨明白,这是人家在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呢!不过,她也有她的脾气,于是开口笑道,“我与人皇不过数面之缘,实在不了解人皇的为人。但是想来,人皇能坐拥这天下,心胸也该是像这万里江山般宽广辽阔的,绝对做不出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行径。”
冯统吃了钉子,还要摆出笑脸,道,“正是如此。”
“不过……”白若梨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啊!”
冯统心知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于是选择装聋作哑,死活不肯开口接话,只一个劲儿的傻乐。
倒是媚娘伶俐,开口问道,“师父,你可惜什么呢?”
白若梨也不答,只问,“可还记得师父教你的《诗经》?”
“记得!”媚娘应道。
白若梨又问道,“那其中的《小雅》呢?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媚娘再次应道。
白若梨挑眉笑了一下,才说,“那你把《青蝇》背给我听一听。”她说的自然,好像是师父在抽查徒弟的学问。
媚娘于是背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自有少年人的清脆,“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听她师徒二人谈及《诗经》,冯统眉心已是一跳,听到《小雅》,他便知不好,果然这师徒二人是要以青蝇比他,说他是谄媚害主的奸臣小人。
但,冯统又不傻,自然也知道此时不宜发难,否则便坐实了奸臣小人的污名。
不过,白若梨可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所以正色道,“冯大人你总在御前服侍,当规劝人皇亲贤臣远小人。须知,先贤也曾说过,青蝇一相点,白璧遂成冤。人皇固然贤明,身边却不缺蝇营狗苟之辈。若是不加规劝,他们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欺上瞒下,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是人皇默许的。人皇功在千秋社稷,万不可因这些个小事毁了万世的贤名。”
冯统脸色难看,却还是扯出抹硬邦邦的笑来,附和道,“谗言伤善,青蝇污白。这样的道理我自然明白,不劳夫人费心。”
“如此,甚好。”白若梨笑道。
宸月却突然开口说道,“我家夫人平日里琐事缠身,已是十分劳累。如今还要忧国忧君忧民,更是力不从心。有你这番话,她也能歇上一歇了!”这是自冯统出现他第一次开口,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让人吐血三升。
冯统心说:君后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也就看看书养养花,有什么可劳累的?退一万步说,这天下自有陛下操心,哪里用得着她来忧心?你夫妻二人若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陛下也就烧香拜佛了!
然,心中所想终归只是心中所想,冯统可是不敢当着这夫妻两人的面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只说,“劳夫人挂心,陛下若是知道,定然十分高兴!”
于是,又是长久的沉默。
一只魔鹰从远处飞来,在高处盘桓了一会儿,终于俯冲而下,落在了宸月早已架起的手臂上。
宸月从鹰腿拆下一只小小的竹筒,里面是一条白色绢布,像是从衣服上直接撕扯下来的,上面用血写着只有魔族才能看得懂的文字。
宸月看完了,挥手烧了布条,又放飞了魔鹰,才对白若梨说道,“情况有变。百越势如破竹,如今已兵临泗水城。皇甫震天亲自率军,带着皇贵妃和集安王赶到了泗水城。双方正在对峙。”
“如此,怕是不能同冯大人同行了。”白若梨叹了口气,一脸的可惜。
然后,她又转头,对媚娘说道,“如今事态紧急,你且过来,师父带着你!”
说话间,白若梨已拉了媚娘的手,腾空而起,踏风而去。
宸月也跟了上去。魔族天生就有自己的翅膀,修为越高,飞行速度也越快。宸月如今的速度,比之白若梨御风而行的速度只快不慢。
他的翅膀亦是华丽的紫色,又长又宽,光滑漂亮。
宸月飞行时,翅膀并不是一直张开扇动着的。往往他只是一开始时翅膀张开扇动那么几下,然后就收了翅膀,行走起来如履平地。就好像他的翅膀不是为了飞行,而是为了那一刹那世人惊艳的目光。
转眼间三人已经不见。
陆续有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皆是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看那架势起码得有三十人。
年轻的锦衣卫一脸的不满,“她当自己是谁啊?师父,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好到谁都可以拿捏一下似的!”
冯统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一片和善的笑容,“傻小子,他们夫妇可是和陛下平辈论交情,就连陛下也要礼让三分的存在。若不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你以为我们能在月华庄住那么久,你以为今日我们还能有命在这听你抱怨?陛下派我们去,可不单单只是为了拜访,那是因为他心中忌惮!这世上,强者才有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