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人流从各地涌来,汇聚于大陆西北的长安谷,焦急、不安、担忧、兴奋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脸上是种种不同的神色,目光却都望向前方。
长安谷,名字里有个谷字,其实却并非是谷。前方是一处断崖,崖前有石碑,碑上书“长安谷”三个大字,其字疏狂豪放。崖后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间云雾缭绕。中间有一峰格外挺拔险峻,似要刺破长空。周围各峰呈环抱之势,又如众星捧月。
五千六百七十一年前,一场天之劫,六界混战,打了足足六百七十一年,诸神陨落,众魔湮灭,六界各有死伤。
此后五千年,神界关闭,六界实剩五界,妖魔横行,各方修仙门派四起,其中又以长安白家为最。
三月初一,是白家十年一度广收门徒的日子。因此,前来拜师的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
午时一到,一条长桥犹如天外飞来般出现在众人眼前,横亘于断崖与群峰之间。那桥确实吓人了些,两条细长铁链,上面每隔一步架了一块木板,颤颤巍巍,只两旁余有两条铁链作扶手。
三十六名白蓝两色相间衣袍的弟子自群山之间御剑而来,须臾已到众人眼前。落地间已收回长剑握在手中,一个个端的是仙风道骨、风神俊逸。
当前一人英武不凡,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他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了一个礼,朗声开口,“在下白十一,乃外门首席弟子,今日广纳门徒,在下受家师与尊主之命,带弟子前来迎接众位。”
那些前来之人,一听之下,不禁肃然起敬。
原来,白家向来子孙稀薄,每一代都人丁不旺,这一代神庙中只出现十颗梦魂果。
每一代白家人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神庙中的古树会结出梦魂果,每颗果子都代表一人,果子大小相同,本身会发光,光芒越盛,所对应的人将来成就也越大。孩子出生,留一缕魂识于梦魂果,一旦陨落,果子立刻化作晶石。
此人自称白十一,想必是尊主赐名,在长安谷的地位非同一般。
“白师兄想必仙法了得,何必如此客气,倒不如快些带路进谷。”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虽叫师兄,却无理至极。
白十一慢慢抬头,看向那人,目光中却并无不喜,只是眉头微皱。他素来沉稳,为人又平和中正,不喜与人为恶。
那是个年轻的男子,已然加冠,不过应该刚加冠不久,脸上尤带三分稚气,穿了一身颇华贵的衣服,倒也英俊潇洒。
白十一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也有那般忍耐。白十一身后走出一人,年纪也不大,开口却有几分傲气,“瞎叫什么?你还不是长安谷的人呢!就算是长安谷,又有几人能及大师兄?如今已是半仙之体,颇得赏识,很快就可进入内门,可是百年来唯一一人!”
“阿然!”白十一略带责备,紧紧皱眉,“休得胡说。仙门重地,岂能胡言。”
叫阿然的弟子不情愿的退了下去,不忘瞪一眼那男子。
华服男子轻蔑一笑,“道貌岸然。”遂退回不再言语。
白十一转头,率先踏上长桥。华服男子举步跟了上去。其他前来拜师的人一番犹豫,有的上了桥,有的却就此止步。华服男子见此,又是一声冷笑。
待众人上了桥,长桥连同众人突然消失在其余人眼前,仿佛从未出现过。
有的人羞愧地下了崖,但更多的却是留了下来,其中不乏消失之人的亲朋好友,当然也不乏看热闹的人。
人,似乎都有一个心态,自己做不好的事,巴不得别人做的更糟。就好像,深陷泥潭的人,看见平地的人,不是先想到要那人救他上去,而是先想到把那人拖下来。这就是人性。
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摇摇晃晃的铁桥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人目瞪口呆。那是一片海,一片望不到边的海。
海水并不浑浊,却偏偏看不到底,上面无波无浪。
白十一挥手,平地即掀起大风来。
然,那海水却纹丝未动。
风中传来白十一清淡的声音,“这水虽不比东海蓬莱岛的弱水三千,但也是鹅毛浮不起的。”
顿了一下,又说,“家师有言,今日水中设有禁忌,有仙根仙缘者,自可趟水而过,否则只有请师弟们亲自送出谷去。”这话说的严厉,倒真有些大师兄的意思。
一名紫衣的公子率先入水,须臾便沉了下去。
叫阿然的弟子撇嘴,念了个诀,伸手入水,提了那公子上来,直接抛给后面的弟子。
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虽然害怕,但会水者居多,又有老弟子相救,众人也就不怕了。
二十几人试过,真正过去的却只那开始时搭话的华服男子一人。
白十一点头,倒也不急,只半眯着眼打量剩下的人,心中暗暗揣测哪人能过哪人不能过。
天将将黑了,来拜师的人才算都试过。
其实,那海水却是有岸有边的,不过百步之遥,从两岸向对岸看去,却有如相隔十万八千里。
过了桥的,虽没一千,也有八百。然,过了这海的却仅仅百人。
弟子阿然一一清点了人数,神色颇有些不耐烦,“这么多人,统共才百人,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后面便有弟子接话,“阿然师兄,你莫不是忘了,这届弟子中有一个无人能超越的存在?”
阿然点头,脸上神色竟十分谦卑,“那位哪是我们能比的?”
那弟子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想来,那人真的十分尊贵,十分不可比;想来,阿然虽高傲,但在其他弟子眼中,亦是敬重的。
白十一伸手按按额角,开口,“这是月灵峰,日后众师弟便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