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末,顾君请西诺一家去他的家里做客,他说朋友带了一些国内的特产过来,他让家里的阿姨烧了一些菜。
顾君家在纽约郊区靠近波士顿的一个富人区,那里并非华人的区域,而是美国的一些权贵比较集中的地方。
西诺当时心里偷笑了一下,她心里就暗暗的觉得这样的居住位置,蛮适合顾君这种比较爱面子的人。
一座大房子,有四千多平米的土地,还有一座两千多平米的别墅。门前有一个恒温的泳池,还有篮球场,马厩,房子的后面是高尔夫球场。房间里的家具属于欧式古典的,只是颜色显得过于浓重了一些,西诺觉得或许那也是顾君的风格,阴沉沉的毫无生气。
一种小海鱼做的酱,还有黄豆面粉帖的小饼子,西诺很喜欢吃,就连吃了两个。
顾君在旁边看到,就让阿姨又多加了几个。阿姨端上来的时候,顾君拿了一双没有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张给西诺放到盘子里,而他自己放下那副筷子,又拿起了叉子。西诺觉得他有点装模作样的,就有点调侃的问顾君是不是已经不习惯用筷子了。
顾君倒也直接,他说自己更喜欢吃西餐,也在美国入乡随俗了,吃中餐也喜欢用西式餐具。
在美国入乡随俗了?在大半个美国都被华人占领了的当下,西诺的这个学长告诉她更习惯了用西式餐具。
西诺看着眼前的顾君,幻化的意识到,这个当年的穷小子,现在不但做了大公司的高管,并且也已经附庸风雅的在挤进上层社会了,这个人的身上,似乎已经标志了一个明确的符号,就是他注定是要让自己耀武扬威的,他已经把进入上层社会当作了自己人生的目标。而西诺也似乎瞬间明白了哥哥为什么不是那么喜欢顾君,并且对他也毫无亲近感。顾君的人生观,是与西诺的一家人不同的。
阿姨开始整理餐桌的时候,西诺主动伸手去把筷子餐具收在了一起。
她这个不经意的行为,引来了顾君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顾君深皱的眉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他随即邀请西诺和妈妈去院子里走走,并体贴的给西诺和妈妈各准备了一个披肩。
很讲究的披肩,纯羊毛手工制作的。
西诺看出来那是爱尔兰的手工工艺。她接过一个披肩给妈妈披上。夜晚的风的确是有点凉,然后她转身去顾君手里拿另一条。
在西诺靠近顾君的时候,顾君先把手伸了过来,他摆出了要亲自给西诺披上的动作。
西诺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大方的转身,让顾君把披肩搭在她肩上。
西诺的这个应急反应,只是一种来自尊重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已经见惯场面的西诺,懂得男人在什么时候需要面子,需要尊重。
顾君家里的“下人们”都在看着这一幕,西诺不想让顾君很难堪,毕竟那一刻自己还刚吃了人家三张饼。而这种既风范又调皮的性情,也是西诺独有的,她知道男人们都喜欢她,但是她却没有一个看得上的男人,她心里的男人是PUJING和克拉克.盖博那样既有点邪恶又有英雄气概的男人。那种男人在外面就是一只虎豹,有勇有谋,但是却从不会把在外面的威风带到家里,用于对待自己的亲人和妻儿。他们不拿捏小事,对女人不吝啬不责难,不会高兴招来,不高兴挥去的对待家里的每一个人。那种知世故而不世故,有城府却直来直去的男人,是西诺心里向往的。而顾君,显然在几天的接触中,就让西诺感觉到了一些局促的东西。
西诺戴了那个披肩,着实比在吃饭的时候暖和了一些。
顾君在前面引着路,西诺走在他身后,她打量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她发现顾君已近中年的身材还是保持得那么完好,背很挺直,双腿看起来很有力量,腹部也丝毫没有中年人的发福。她知道像顾君这样一个满心都是奔向上层社会的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不堪的形象的,那些上层社会的人不但颇会保养,而且也都更注重健康和体面。而顾君在家里请客人来吃饭,都会穿着雪白的衬衣和礼服,似乎他的一切都是拘谨而刻板的。
西诺觉得顾君这样的人活得或许会有点辛苦,但他们往往都能严于律己,懂得如何表现自己和讨好比自己位置高的人,这样的人往往能很执着的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并有着一种不达目的不死心的韧性,在他们面前,任何困难都不会阻止他们实现自己的目标。
在这一点上,西诺深知自己是不如顾君的。西诺的性格更随意一些,她不刻意去追寻什么结果,也不太刻意的规划自己的人生,她只是在随机的际遇中,该努力的时候就努力,该付出的时候就付出,而更多时候她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轻松一些,低调的轻松,甚至是不被他人察觉的活着。那种感觉就像她常常在细雨中或者暴雪中,独自寻花和踏雪的踪迹,人走过,花来过,却也又随着雨水的冲刷和大雪的掩埋,将人生中一段段的轨迹烟消云散。那其实是一种勇于忘却的勇敢,不畏将来,不忆过往的随时随地都迎接着新的开始。
“请上车吧”。
顾君的声音打断了西诺的沉思。
“哦,好的,谢谢你准备的晚餐”。
西诺边往车边走,边皱了下眉头。她看见顾君此刻就像一个标准的皇室管家一样,衣帽端庄的,笔直的,毫不含糊打开了车门,在等着她钻进车里。
那一刻西诺觉得别扭,她骨子里叛逆的小情绪冒了出来。在走向车子的几步路中,她故意把高跟鞋甩了出去,然后光着脚钻进了车里。
顾君看着西诺的行为,竟然面部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是他也没有去捡西诺甩掉的鞋子,而是仍旧举止到位的,像个绅士一样,替西诺关上了车门。
但是在顾君送西诺他们上车的时候,顾君在西诺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话,他说他家里的家务一贯都是下人做的,主人从来不去插手。
西诺坐在车上没想明白顾君这句话的意思,她觉得顾君或许是为了表达一点礼貌,或许是想表扬西诺又没直接说出口。但是车门关上后,顾君却把司机又叫下了车,他站在原处没动,而是示意那个年长于他的司机,去把西诺甩掉的鞋子捡了起来,并且让他毕恭毕敬的用一块很白的类似餐巾布一样的物质包了起来,递给了西诺的妈妈。
西诺在车上透过玻璃看着顾君做的一切,又想到顾君刚刚临上车前在她耳边对她说的话,心里感觉就像被顾君上了一堂豪门的规矩课。反正西诺对这一晚的经历,并不怎么感冒,她不太喜欢顾君家里那种阴沉沉的气氛,更不喜欢被他立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