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欧阳疯癫心中所想,这一战下来非衣受伤不轻,她借着夜色从客房窗台窜入卧房,将龙雀放下,精神一松,身上便被剧痛不住侵袭。
她将夜行衣脱下,身上大大小小遍布了十几处剑伤,现在深夜,只能先取了梦梁给她准备的金疮药抹在伤口上,做应急处理。
欧阳疯癫果然厉害,非衣一边涂药一边在心中暗道,逆剑诀难以闪躲,越是执着于剑式剑招,越是难以回避格挡,而最后那一刻不知欧阳疯癫使的什么内功,竟然生生将自己的真气、力量拔高了一个层次。
非衣深知当时与大夏龙雀合力斩下的那一剑究竟蕴含了多大的力量,但欧阳疯癫在他独特法诀的支持下竟然能空手硬挡,原以为欧阳疯癫虽强于自己,但有大夏龙雀的帮助,突出奇招,斩杀欧阳疯癫应该不成问题,没想到险些自己便折在他手上。要是再次相对,恐怕胜算更低,何况现在打草惊蛇,要如此次一般获得与欧阳疯癫一对一的局面都恐怕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里,非衣轻抚了一下放在身边的大夏龙雀,轻叹一口气:“大夏,还是多亏了你保护我。”
大夏龙雀传来轻微的颤动,安慰着受伤的非衣。
敲门声突然有节奏的响起,非衣一惊,连忙将自己的白色纱衣穿上,应道:“谁?”
“姑娘,在下张靖,深夜来访多有得罪。”张靖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得非衣一丝心安。
但旋即她又有所警觉,张靖为何而来,以他的为人怎么会在如此深夜寻自己,不过,自己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了解他?自己与他不过聊过几句,别说深交,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而且,他与凌府关系匪浅,为何自己听到他的声音竟会觉得心安。
“姑娘?姑娘?”张靖的声音再次传来,非衣连忙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意识到自己想事情想得失神,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奇怪,有些不像自己了。
她起身打开房门,直面门外的男子,道:“张公子有何事?”
张靖微微欠身,道:“姑娘,靖深夜来访多有得罪,只是靖回到客栈的路上,见一道黑色身影潜入客栈,所以……”
非衣瞳孔猛地一缩,她急于回到客栈疗伤,没有注意到自己奔走之下竟然先于张靖回到客栈,还失误让他看到身形。虽然心中闪过许多想法,表面上却缓缓接口道:“所以……如何?我并未看到有什么黑衣人……张公子的意思是?”
张靖面色不变,似是未发现非衣神态有何不妥,继续道:“姑娘自然是不会看到黑衣人,毕竟想来姑娘也不会深夜照镜梳妆。”
“哦?张公子的意思是小女子便是那黑衣人?”非衣用俏皮的声音道,心下却不断思考该如何做,可想了许多办法,独独没有想到按照临梦阁的要求,凡是发现临梦阁存在的人都要被灭口。
因为这个男人还需要保护那个叫桃花的姑娘,非衣这样为自己开脱。
张靖点头道:“是的,而且,靖来访也是有原因的,想来与欧阳疯癫那样一个癫狂的人打斗,受伤是必然的,我想姑娘应该需要进行诊治?”
非衣默默的看着张靖,而张靖也没有一丝退缩,用温和的眼神看着非衣。
“好吧,麻烦张大夫了。”非衣说道,让开了身子,待张靖进入客房后,关上了房门。
油灯昏暗的光晕在非衣与张靖二人脸庞上斑驳不定。安静沉默让空气都显得有些质硬。
最终还是张靖先开了口:“姑娘,你是剑宗派来追杀欧阳疯癫的?“
非衣叹了口气道:“果然瞒不过张大夫,我的确是为欧阳疯癫而来。”
两人一问一答,再次回到沉默,谁也没有在追问对方,张靖没有再细细询问非衣是否真的出身剑宗,非衣也没有再问张靖是何目的,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靖再次打破沉默:“让我先为姑娘疗伤吧。”
说罢,见非衣点头默许,他便吹熄了油灯:“男女授受不亲,但姑娘身上剑伤颇多,靖仅能以夜色遮盖,如有冒犯,请姑娘见谅。”
“嗯……麻烦张大夫了……”
“请姑娘脱下纱衣。”张靖的语气温和,却也带有他身为医者独特的严肃。
非衣不再言语,她从小便在固原镇阴暗的地方长大,在临梦阁身边也有不少无耻之徒,对男女之事并非一无所知,至少女子不应将身体呈现在男子面前的道理她很清楚。
她说服自己,因为身上的剑伤若是仅靠师傅给的金创药,愈合缓慢,会影响任务,而平陵张家若真如张靖所言在医者一道大有成就,那么由张靖助她疗伤则是再好不过。
至于脱下纱衣……夜色将非衣脸上的红晕完美的遮盖,她相信张靖,这样一个善良的医者,一定有他的骄傲,或者说职业道德。
不管如何,不管有多少理由借口,她下意识的愿意由张靖为她疗伤。
于是非衣缓缓的解开纱衣,轻轻脱下,将光洁的身体展露在张靖面前,欧阳疯癫留下的剑伤在这身体上展露出一种异样的美感。
两人无话,虽然油灯已被吹熄,但有月光照映,客房内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处理伤口总会有些许肌肤之亲,随着张靖对伤口的处理,再加上手掌贴着伤口用真气促进愈合,非衣的面色愈发娇红,只是借着夜色躲过了张靖的眼睛。
随着伤口处理结束,张靖转过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背对非衣道:“姑娘,你的伤势已处理好了,今晚静养一番,明日便无大碍,若要动武建议再休养几日。”
非衣穿起纱衣,向张靖道谢。
张靖也未作久留,起身便要离去。非衣为他打开客房房门,将他送至门外,鬼使神差的问道:“张大夫可曾如此医过其他女子?”
她问此话时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但红晕仍爬满她的脸庞。
“靖也是初次为女子治疗剑伤。”张靖的语气少见的有些急促,他似乎有些辩解的继续说道:“平陵多为男耕女织,女子甚少受刀兵之祸,若是治疗有所不佳,靖愿意再次为姑娘诊治。
非衣点点头,看着张靖也有些泛红的脸,道:“那小女子先谢过公子了。”
只是她的声音呢听起来蕴含着无数娇羞。
张靖离去后,非衣和衣而卧,将大夏龙雀放在枕边,似是对龙雀说道,又似自言自语:“感觉我变得好奇怪,是不是我生病了?等我回去后,一定要让师傅重新帮我诊治一番。”
龙雀颤动着,将注意身体这样一个讯息传递给自己的主人。
非衣也没有再回应龙雀,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安心睡去。只有龙雀奇怪的感受着主人的心思,它很少感受到主人微笑,但是这一夜,主人不仅带着微笑入睡,连内心的波动也变得奇怪,它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异样的波动。
翌日,非衣早早的在大堂就餐,看到张靖带着桃花步入大堂,她便冲其招了招手,示意张靖与她一起就餐。
三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席间,非衣将自己想好的说辞说给了张靖,在她的介绍中,自己是在剑宗领命,来固原除掉剑宗逆徒欧阳疯癫,并带回被他盗走的剑宗之物的初出江湖的少女。虽然是假的,但是却没有什么漏洞,毕竟只有她是剑宗之人这一点是假的,可这唯一伪造的地方,却是无法轻易查出的。
而桃花也向非衣道谢,因为张靖告诉她,如果张靖没有救下她,那么这位剑宗少女也会出手,再加上剑宗在民间本就有一些威望,或许本身与平民百姓并没有特别多的交集,但是在剑宗的刻意塑造下,剑宗在民间俨然实一种正义的象征。
言谈甚欢,不觉间早点便已结束。桃花回去照顾她还未康复的父亲,仅留下张靖与非衣还未离去。
“张公子今天不去凌府了么?“非衣问道,反正自己已算是将目的告于张靖,说话便少了许多拘束。
张靖微笑道:“凌府估计被姑娘折腾的现在也顾不上我了吧?靖也未曾想到姑娘年级轻轻便能与欧阳疯癫这成名已久的人激战不落下风,果然剑宗不愧是武林正统。”
“张公子言重了,非衣毕竟还是初出江湖,所幸家师教授严格,非衣才能逃得一命,只不知张公子是否要去向凌府通知小女子的身份所在呢?“
“姑娘多虑了,欧阳疯癫此人为剑宗逆徒,本来便应由剑宗处理,而且此人疯癫,伤天害理之事亦未少做,如我之前所言,姑娘为人善良正派,并非为所欲为之人。若是靖因此而出卖姑娘,岂不是助纣为虐?”张靖坦言道。
“真的么?我有这么好?”听得张靖赞誉自己,非衣忍不住有些窃喜。
张靖颔首道:“是的,若靖要出卖姑娘,昨夜……昨夜也不会为姑娘疗伤了。”说到昨夜第一次为女子疗伤的经历,张靖也忍不住脸庞泛红,那害羞的神态让同样想到昨夜疗伤的非衣也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张靖连忙转移话题,神色有些严肃道:“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看着张靖神色严肃,非衣也正了神色,说道:“张公子对我疗伤之恩,但说无妨。”
“姑娘,欧阳疯癫是凌府凌小宝的护卫门客,虽然小宝平日里有些嚣张跋扈,但是其本质并不坏,姑娘是剑宗出身,定然嫉恶如仇,若是姑娘出手,靖希望姑娘莫要伤到凌府之人。”
张靖突然的说话将非衣从之前那异样开心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她之前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张靖与凌府之间果然有因缘。
她心中虽然所想甚多,但表面上仍问道:“张公子,恕小女子直言,凌七少平日里已经不仅仅是嚣张跋扈所能形容了,张公子身边的桃花姑娘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为何以张公子正义之士,却要维护于他?”
张靖叹了口气,道:“因为,凌府于我有恩,而凌小宝变成如此,与我也有很大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