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时辰,宋楠英散去了他封在细作体内的秘气。
细作如烂泥般瘫在地上。
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嘴角流出一丝白膜。人雨水滴入眼珠,无动于衷。鼻间还有一丝微弱的喘息。
证明着,他还活着。
他经历了什么?
——一个时辰内,他全身上下所有骨骼的关节全被扭曲了。
他变成了一个废人,从今往后站,都站不起来。这不是他现在考虑的,他现在只想死,那种痛苦,不是人能体会的。
清楚的感觉到从脚掌到脖子,所有关节全被卸开,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到了最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只能在心中猜想,下一个位置,是哪?
“被玩坏了啊?”
王慎扫兴道:“楠英,吊着他的命。”不吊着,真说不清什么时候这人就会死掉。没有骨骼支撑,想活着,很难!
宋楠英点了点头,朝着这名细作体内输入秘气。半晌,细作回过了神,再次体会到体内的四心的疼痛,哀嚎祈求道:“杀了我…杀了我…”
王慎傲娇道:“我不。”
细作绝望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慎转动眼珠,说道:“告诉我木原在哪,我就帮你这个忙。”
细作毫不犹豫回答道:“禹井府,他在禹井府。”
“是么…”王慎呢喃。
宋楠英默然。
“他就不知道搬石头可能会砸到自己的脚?”王慎对着空气呢喃道。
宋楠英说道:“慎哥,走吧。我们该离开了。”
“我不。”
宋楠英急声道:“慎哥!不是倔强的时候了,许帮…已经不是那时候的许帮了,不值得我们在守护奋斗了!”
“我…不!”说着,王慎转身离开。
浑身遮雨的秘气不知何时散开,跨步走在雨中,背影萧瑟,说不出的孤单无助。他想去问个明白,却提不起勇气。
禹井府。
那是许猛的居所。
轰隆——
紫雷闪过,大雨哗哗落下。
雨水瓢泼而下。
衣服紧紧贴在王慎皮肤上,突感呼吸有些困难,不由得长大了嘴巴,挣扎着,尽力喘息。
大口的呼吸,却缓解不小心脏的窒息感。
又一次…
被出卖了吗…
可笑的。
是我自己才对吧。
宋楠英追上王慎的步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嘶哑道:“慎,我们该走了…”
“我…不!”
“你我都看在眼中,自从拿下许城,许猛已经没有往日的雄心壮胆了,他只懂得享乐!他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有何区别?他与城主狼狈为奸,你不知道吗?装作毫不知情,有意思吗?!”
“……,他若是真如此,我就杀了他。许帮,不能灭!”王慎眼眶通红,不知是被雨水溅的,还是有感而泣。
“那好,那我们去问他!当面质问他!”
王慎沉默。
他还是不敢去。
这种结果,让他如何承受。
想了半晌,王慎牵强道:“先回去,说不定是这人故意…”
“别自欺欺人了好吗?!王慎,慎!别再白日做梦了!继续留在这,只能是九死一生!我们逃了这么久了,你要放弃吗?!”宋楠英嘶声裂肺了。
“去买两坛酒,我在遥山等你。”说着,王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宋楠英跺了跺脚,无奈疾步走向附近的商店。
半个时辰,宋楠英提酒走到遥山山腰。王慎背靠着一棵梨树,痴痴的看着身侧的小土包。
是个坟墓。
空墓。
只有墓碑上记载:吾妻司锦、唔子王凉之墓。
王慎立。
宋楠英无言走到王慎身边,把酒坛递了过去,不说话是因为每到这个时候,王慎都会寡言少语。
你说十句,他都不一定回复一句。
宋楠英静静的与王慎一起坐着。
他喝一口,他陪一口。
直喝道夜晚。
王慎醉眼醺醺的问道:“我们为什么逃?”
宋楠英张了张嘴,无力回答王慎的问题。
“因为我们怕死。”王慎笑着说道。
“恍若那等卑躬屈膝的平民,都敢为自己的家人一死而质问。为何,我们会怕?”王慎伸手阻止欲要说话的宋楠英,继续说道:“因为我们有雄心壮志,我们不甘心就那样死去,所以我们才逃。我们奢望能够血刃仇敌,而不是毫无意义的死去。可逃了这么久,我们却离仇敌越来越远。说真的,我累了。”
“我不想逃了。”
王慎深邃道:“是时候该去正面面对了。这么久的逃亡,我懂得了许多道理。”
“——人一旦得到往日奢求的,他的欲望就会被无限放大。”
“我的欲望……”
“我想高高在上!许猛满足于许城的成就,说实话,我不满足。我一直在想,我为何要恐惧师兄来找我。”
“我怕他做什么?我的秘气都快消散了啊!”
王慎突兀带着哭腔。
十年,宋楠英从未见过王慎如此嘶声裂肺,如此疯癫、如此不顾所有。
“瞻前顾后的日子,我受够了!”
“秘气消散…我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我。所以,在消散前,我该拼一次了。许帮,我决不允许那等宵小去破坏它!它是我的心血!”
宋楠英道:“好,我陪你。”
他想不出什么理由在阻止王慎留下,如同王慎所说。
他们为什么逃?
因为他们怕,他们怕死。所以才会流浪在颍州十年。他们不想死,所以他们承受着无尽的痛楚。
十年的交情,宋楠英何尝不明白王慎的高傲。
秘气消散。
王慎绝对承受不了。
可已经无法阻止了。
既然如此,那就陪这个人疯狂一次吧。
在这座城市,奏响死亡的乐曲。
是怕死的人,疯狂起来,就是无尽的杀戮。
他们要逼迫,就得承受这个后果。
十年的生死相依,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比亲人更加深厚的友谊、感情。宋楠英绝对能为王慎付出生命。
只要这个生命能够换王慎活下去。
“我陪你,让这座城市为你的沉浮,陪葬。想要害你我的,全都活不下去。该疯狂一次了,慎哥。”
王慎沉沉睡下,或许明日醉宿醒来,就会忘记今日这般发酒疯的胡言乱语。
而明日,又将是什么样的风雨。
柔和?
亦或者猛烈无比。
……
三天前,颍州中区。
雪炉。
禁王庭院。
“刘碧莲,跨马加鞭火速前往南区末等癸级许城。那个王慎,不能留!”
“玉将领命。”
星空下,男子白衣背负着一把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