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两面墙壁上,各有一个覆盖全部墙壁的方格架,上面除了书籍,还放置有瓷器古玩,以及各类魔法道具。而正对门的方向上,有一个装饰精美的方桌,我所熟悉的那位老人此时正在坐在方桌前阅读书籍。
见我回来,龙爷瞥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名叫“幻日晷”的魔法道具。
“哦?这就回来了?现在才未时而已啊。”
“未时……才下午一点吗?原来如此,我只出去了一个上午啊。”
不过考虑到午饭被偷,或许这个时间还刚刚好,现在去食堂的话应该还有饭。
“不过虽然回来的比预想的要早,但你身上的伤比老朽预计的要少很多啊。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能这个样子回来,你做的相当不错了。”
听这话的意思,龙爷似乎是在安慰我。
“龙爷。你……”
我本想说“你已经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了吗?”,不过转念一想,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抛进险恶的社会之中,会有什么结局我都能猜出来,更何况是眼前这位人生前辈?倒不如说当初我拿到转移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结局的。
所以我换了个问题。
“人类都是那样生活的吗?”
“哪里的人类?”
“聚居地里的。”
“原来如此,你去那里了啊。”
“是的,人类生活的惨状让我相当震撼。”
然而对此龙爷只是轻轻一笑。
“这只是一般人类的生活,而且这些人类虽然生活在残酷的环境中,但至少他们拥有自由。你下次若是还要出去,不妨到兽人们居住的城镇里看看,那里的遣使们在另一种意义上也是活的十分艰难。”
但听着龙爷的指点,我心里冒出了另一个疑问。
“龙爷,您似乎和别的兽人不同,很同情人类的境遇啊。”
之前龙爷给我的诸多方便,我都理解为是老师对学生的情谊,不过现在看来,龙爷的言行似乎更像一个动物保护……呃,人类保护主义者。
龙爷听完我的话,龙爷却露出了苦笑。
“确实啊……长年累月积攒因观念而形成的习惯,不是一年半载可以纠正过来的。”
“什么长年累月的习惯?”
“老朽曾经一直以为,论资质与实力,人类确实在兽人之下。但人类与兽人一样,都是拥有智慧的生灵,他们有着自己的意志,应当受到尊重。因此,老朽曾对自己同胞的诸多行径感到愧疚。”
“曾经?难道现在不是了?”
“是的,老朽曾经是那么想的。但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却让老朽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是多么的短浅,而老朽同胞们的优越感又是多么的愚蠢。”
龙爷的这番话引起了我浓重的兴趣。和龙爷相处这么长的时间,我一直都在龙爷身上感到哪里有些违和感。而直觉告诉我,刚才的这番话和我感到的那股违和有着直接的联系。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好奇心驱使我继续问下去。但这回,龙爷却摇了摇头。
“待时机成熟,老朽自会与你言明。但今日,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喂喂,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吧?
“可是……”
好奇心没有满足,我本想追问,然而……
“咕——”
就像事先说好的一样,在恰巧的时机,我的肚子叫了起来。让场面瞬间变得尴尬了。
“……”
“……”
我和龙爷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阵。最后,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唉……”我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了今天下午就要饿肚子了。”
“嗯,不用着急,即便晚了,老朽也会让人给你准备食物的。”
“多谢龙爷。”
道完谢,我就退出了这个房间。到头来我也没问这个房间是干嘛的。
在食堂简单的解决了午饭之后,我回到了宿舍。
我呈大字型瘫倒在床上,正在回味今天半天的经历时,响起了人推门进屋的声音。
之间萧士良留着汗就进来了。当然,他也很快就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这就回来了?够快的啊。”好基友看到我第一句就是这个。
“别提了,我正在为自己的肤浅而自责呢。”
“看这样子,你是被现实狠狠的教育了一番?”
“不知道算不算是被狠狠的教育了。但我很震惊是真的。”
人类们的凄惨生活以及他们对这种生活完全接受的态度我现在还忘不了。
“哦?很震惊?说说吧,你见到了什么?”
面对提问,我将今天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他。
听完,萧士良苦笑着挠了挠头。
“这有什么好震惊的?这很平常啊,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可没有那种记忆。”我也苦笑。
不过他的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就算是虚无的,但我们在这个世界里,也是有着“曾经”的,就像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历史一样。
“话说你是怎么样?”我向他询问,“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是啊。”萧士良用有些怀念的语气说道,“我也是在聚居地出生的,到十五岁之前都在做采集工作。十五岁之后在团伙里当了个小头领,但可惜我们的团伙太小,没过几年就在和别的团伙的争斗中被吞并了。当时我手下的弟兄都被杀了,我一人不知道打倒了多少人才逃了出来。之后在森林里被巨虫追赶,在城镇被兽人追赶,不知道逃了有多久,就在我精疲力竭的时候,我被一伙兽人发现了,他们给了我食物和衣物,最后把我送到了这里。”
“原来你有这样的过去啊。”想想他在原本世界的高富帅身份,我只能有些凄凉的笑笑。
现在我是明白萧士良为什么劝我去正式的签订契约了,毕竟他是过来人,知道这其中的苦。
“不光是我,在这里的一多半人是这样过来的。你没看到他们离开时的眼神吗?那是不愿意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但却无可奈何的绝望的眼神。”
“一多半?那剩下的那些呢?”
“那些人就比较幸运了。他们有的是一对遣使夫妇生下的孩子,然后夫妇双方征得各自从主的同意,然后被送过来的;有的干脆就有从主,被从主送来这里学习的。”
简单点来说,就是把两家的宠物配种之后产下的小崽送到教育中心,或者干脆就是有主人的宠物被送到教育中心这两种情况。
我还以为那一半会是怎么样呢,到头来,人类的地位还是那样,不是野生动物就是宠物啊。
说到地位,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由于立场问题我没有敢去问龙爷,不过萧士良的话或许可以给我些建议。
“萧士良啊。”
“怎么了?”
“你有听说过‘人类救济会’吗?”
我刚一把话问完,萧士良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你……在哪听到这个词的?”
“今天去聚居地的时候那个家伙告诉我的,说是我的想法和他们很相像。”
“你做了什么会让人有这种看法?”
“我只是呼吁他们团结起来反抗兽人啊。”
“……原来如此,难怪。”
看萧士良一脸严肃,我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这怎么了?难道你也要说这是不可能的?”
“唉。”面对我的反问,萧士良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也会想,虽然人类不如兽人,但要是人类团结起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你也有想过这些问题?”
“是啊,虽然只是偶尔。不过,我要告诉你,无论如何不要和人类救济会扯上关系。”
“这是为何?”
“因为救济会的人都是一帮疯子。”很少见的,温和的萧士良用非常厌恶的语气评价他们。
“疯子?”
“是的,疯子。他们嘴里说着要反抗兽人,但他们真正杀的兽人没几个,倒是有许多的人类遣使死在了他们手上。他们认为,就算是人类,做了遣使的话就是兽人那一边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一直在做无意义的杀戮?”
“要只是无意义的话倒还好。他们根本就是在散播混乱,他们的行动非但不能有效的打击兽人,反而让兽人更加的敌视人类,也让那些为人类说话的兽人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极端主义的恐怖份子啊,倒是不难理解。
“他们自以为在为人类而斗争,但实际上他们反而给自己的同胞们带来了更多的苦难。先不说他们自己杀的人类有多少吧,单单是他们的活动,就让原本在贤明的兽人努力下变得有消失趋势的人类捕猎活动复兴了。看看那些在捕猎下被摧毁的聚居地吧,有多少人在捕猎中丧命,又有多少人被抓走,被一等契约束缚终生。”
一等契约……好吧,对于时不时蹦出来的新词,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先给我等等。”我打断了萧士良的谴责,“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一等契约。”
“呃,一等契约啊。你知道从主与遣使之间的主从契约一共分5个等级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耸了耸肩。
“那我说完的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
本来想逗趣的,但萧士良有些严厉的语气告诉我他现在没那个心情。
明明在战斗时都能谈笑风生的,但现在他却有些生气……也就是说,他厌恶“救济会”到只要提起他们就会生气的地步。
而我现在,也只好先道歉了。
“……抱歉了,你继续吧。”
“唉。”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有点迁怒于人,萧士良叹了口气继续说,“契约分5个等级,等级代表着主从之间的信赖程度,一等是最差的,而五等我只在传说里听说过,恐怕现如今的世界里是一个都没有吧。”
“不同等级的契约区别是什么?”
“因为等级基于信赖程度,所以反映到主从身上,就是从主对遣使的限制程度。举例来说,三等就已经几乎是对遣使没有任何限制了,而四等甚至可以反过来让遣使借用从主的力量。像咱们学校,都要求学生与遣使签订的契约至少在三等以上。”
听到此,我又一次的意识到龙爷是个好人。
“而一等契约嘛……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似乎有些不愿开口提及。
“去看看?去哪?”
“你不是要去城镇里吗?那里就是个很好的地方,在那里的大部分的人类遣使身上都是一等到二等契约,你可以去看看他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萧士良摆出一副厌烦了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床上躺着去了。而我也因为情报太多需要整理而沉思了起来。
的确,无论我今天看到的情况有多惨,这都只是人类单方面的生活而已,没有任何的兽人与人类之间关系的情报。萧士良厌恶“救济会”,因为他们破坏了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关系,可人类与兽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对此我却所知甚少。
也就是说,我所看到的世界仍旧不全面。而如何填补这个漏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于是,第二天,我踏上了去往学校附近城镇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