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予枫随男子在白光中不知飞遁了多久,男子已连用了好几张黄色符箓,终于他们落在一座山的山脚处。这座山高不见顶,山顶淹没在白茫茫的云雾之中,似乎已贯穿九霄。山上植被茂盛,一片青黛之色,颇似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此刻柯予枫还在因为刚才的腾云驾雾而干呕不止,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羸弱的身体,眼中闪过一抹嘲弄之色,说:“修仙之路,多阻且坚,独有资质而非意志坚定之辈亦难登顶。因而,你入门前还有一道考验,自行爬山到达我越人宗山门。过此关,入门即可修炼。不过此关,需另经一番考验方可入门修炼。”
男子如背书般说完这文绉绉的一段话,不等他回应就腾空而去。
望着眼前的高山,柯予枫却是没有丝毫畏难之色,他本就没有期待过这修仙之途会一帆风顺。逐渐缓过来后,他就踏入山中。
刚开始,山势还比较平缓,山间鸟语花香,和风徐徐,叶落无声,一片安宁祥和。行走此间,如野游散心,倒不像什么考验。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山势就开始变得越发陡峭,山中嶙峋的怪石越来越多,为了绕过这些怪石,行程增加了一倍不止。并且,随着海拔的升高,树木的密度不减反增,愈发繁茂密集的枝桠让他身上多了不少擦伤。
傍晚时,他已经汗流浃背,有些脱力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远眺高处,山顶仍遥不可及,而此时天色已暗,他知道今晚势必要在这山中过夜了。
由于身体原因,他没有随父亲去打过猎,但一些山中行走的常识还是具备的。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擦伤所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对那些嗅觉灵敏的野兽是何等的诱惑。知道是知道,但他却并没有什么办法应对这些可能的危险。也许这暗夜才是越人宗真正的考核。
他捡来一些枯枝败叶,升起篝火,只能祈祷这些“红色花朵”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野兽敬而远之了。
围着篝火枯坐了好几个时辰,夜色更加幽深了。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时刻警觉,但他实在太困太累了,即使时不时地掐自己的大腿,眼皮还是止不住地合上。
忽然,一阵寒风刮过,他打了一个哆嗦。趁着这股凉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往四周瞄了瞄,这一瞄他立马睡意全无。在他的前方四五丈处,一只半丈高的白色巨虎正向他缓缓走来。
白虎双眼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妖异而深邃,额头的一个“王”字尽显林中之王的霸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不同寻常的体型,父亲也曾在深山中捕到过成年的老虎,但体型却是远小于眼前这只巨虎。
它悠哉游哉地踱步而来,不急不躁,那悠然自若的姿态仿佛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似乎已将柯予枫视为口中之食。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还是以最糟糕的形式发生——生死危机陡然降临。
在这种非常时刻,寻常人要么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要么早就撒腿狂奔了。他也才十五岁,心中难免恐惧,不同的是,越恐惧他的头脑就越是清晰。
他的第一个念头也是逃,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以他和白虎的距离以及他的速度绝无可能跑过这头猛虎,况且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那么只能面对这头白虎了。可是怎么面对,和他搏斗吗?若是一只体型小一半的老虎他或许还能拿起火棍跟它拼一拼,但以眼前这只老虎的体型他绝无获胜希望。并且看那老虎的姿态似乎对这火光怡然无惧,毫无一般野兽的蒙昧。
这看上去根本就是个无解的死局。可是,越人宗的入门考核怎么可能给弟子设下死局?这其中必定还有自己疏漏之处。要说这白虎能躲过越人宗的侦察在这山中生活,他打死也不信,所以越人宗是知道这只白虎的存在并且任其在山中来往。
越人宗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就是让运气好没遇到这只老虎的弟子过关,让运气差点的比如柯予枫这样的倒霉蛋过不了关?
这当口他突然想起那送他来的男子对他说的话——“独有资质而非意志坚定之辈亦难登顶”,这一项考验考察的是意志。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只能赌了。
在这攸关生死的时刻,他进行的这诸多分析看似繁复,实际上也只是刹那之间就完成了。
那白虎已经走到他身前约一丈处,再一个纵身就能把他撕碎。但在这时候,白虎没有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反而停了下来,朝着他怒吼一声。那声波强劲如海啸,几乎要把他震倒,但他还是强行挺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白虎。
白虎接着又怒吼了一声,见他还是无动于衷。它一个纵身,跃至他身前,又吼了一声,他还是无动于衷,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白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他身上,将其扑倒在地,张口血盆大口,却只是伸出肥硕的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舌头上的倒刺让他的脸一阵刺痛,血腥气更是熏得他直欲作呕。
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没有显现出任何即将屁滚尿流的迹象。过了一会,白虎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了,转个头,在篝火旁趴下,闭上眼,竟是打算在此睡觉。
纵然有所预料,但他对白虎这番举动还是有些愕然,心里暗骂了一句“我靠!”
这白虎根本就是这越人宗养在这山中吓唬他们这些新上山的十四五岁小孩的。要不是被他识破,他现在肯定被白虎撵得满山乱窜或是被其虐得遍体鳞伤。
不过现在有了这只白虎睡在篝火旁,他也能安心入睡了,他绝不信山中还有什么野兽敢来惹这只白虎。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一觉到天明,他身上的酸疼减轻了不少,精神也恢复过来了。
晨曦透过树木繁茂翠绿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投射到地面,头顶上鸟叫声不绝于耳,白虎不知已在何时离开。
他的肚子“咕噜”一声,从昨天酒楼的那一顿到现在,他只吃了一点随手采摘的野菜野果,现在的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虽说考验不设时间限制,但还是早点赶到山门为宜。在这山中,没有充足的食物和药物,拖得越久只会越糟糕。
接下来三天,他都在竭尽所能地往上爬。山中除了老虎外,还有其他野兽,不过这些野兽似乎对人肉不怎么感兴趣。有一次,他毫无察觉地走近了一群草狼,幸好那些草狼只是漠然地走开了,根本不理会他。
白虎每晚午夜之时都会来,睡在他升起的篝火旁,倒是让他夜里得以毫无顾虑地安睡,他甚至在想这是不是白虎对他那晚冷静表现的奖励。
越往上走,山势越发陡峭,怪石越发巨大,树木越发繁茂。唯一的好消息是气候一直都相对温暖,甚至随着海拔升高还暖了几分,与寻常山峰根本不同。
在第四天的黄昏,他终于到达了山顶。
彼时,他满身尘土,伤痕累累,敝履褴衣,饥肠辘辘,一副丧家之犬的惨相,但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屏住呼吸,瞬间忘却了一路走来的艰辛。
在他攀登了数日的这座高山的另一面,是不可胜数的青山,连绵不尽,仿佛一直到达世界的尽头连上了蔚蓝的天壁。在那陆天交接之处,夕阳正缓缓沉坠,夕照将云翳染得多彩醉人。
离他最近的四座山,几乎与他踩在脚下的这座山平齐。五座高山所围的山谷里有庞大的宫殿式建筑群,红砖绿瓦,白雾缭绕,远远望去,胜似人间仙境,令人屏息失神。
“小师弟,欢迎来到越人宗。”
一声问候将沉醉在这壮丽景象中的他惊醒。不知何时在他的身边站了一个颇为儒雅的青年男子。男子穿着一身和那日来接引他的男子基本一样的青色长衫,但气质却完全不同。
此刻男子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他赶紧回道:“敝人柯予枫,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我是刘柯孟,你叫我刘师兄就好了。”刘柯孟摆摆手,不在意地说,“说来你还是这个月第一个通过考验的,其他的师弟都是遍体鳞伤,被那可恨的守山白虎叼回来的。
刘柯孟在谈到守山白虎时,咬牙切齿,显然初入门时也是受了这白虎不少刁难。
柯予枫通过这句话也大概猜测到了这测验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否通过其实全看这白虎的心情,若是这白虎执意将你叼回山门那你这考验就算没过,若是这白虎决定放你一马那你基本就算通过了,毕竟这山再高爬得久些也就到了。
刘柯孟同样是将一张黄符往身上一拍就夹带着他一同往那谷中宫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