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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道可道也08

胡里道:“我于官场之事并没有打听太多,大家都这样说,大约是这样吧。不过,说他不忠,我倒不觉得。说到忠,忠就是要对皇帝忠?对昏庸皇帝尽愚忠就是对天下百姓不忠,这时节走马灯似地换皇帝就是因为那些皇帝不好!腐儒,腐儒,好不容易有一个不是腐儒,假道学们还要瞎三话四,哼,让他们说去好了。”

胡璃道:“想不到,你倒同这位‘道可道’冯大人是知己呢。”

胡里又拿起一本书来翻看,道:“说到‘道可道’啊,这位冯大人既与华山易清真人相熟,想来是真心学过道的,《道德经》上便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位冯大人不惧旁人指诟,自去做对的事,值得钦佩。”之前,他和胡璃都戏称冯道为“道可道”,如今见识到这冯道为人慷慨仁义,还不庸俗腐朽,不由自主连称谓也改了,二人都敬称他为“大人”。

胡璃又去瞧了瞧这中堂的的题目,心道:“这人自称‘长乐老’,处事豁达不拘小节,倒和扶摇子陈抟很是相似,只是他喜欢做官,老神仙不爱做官。不过象他这么样,官做的这样大,家里却又这样穷,倒是稀罕的很。”

这时,胡里道:“这位冯大人,倒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来。”

胡璃不由接口道:“可是老神仙么?”

胡里点头笑道:“不错,你也这么想么?”

胡璃道:“这二人脾气倒是很相似,不过老神仙不爱世事,独善其身,出世渡己,这位冯大人一辈子都做官,选择入世,想要渡人。”

胡里瞧了她一眼,道:“老神仙不但渡己也在渡人呀,不是刚渡了个尹夫子么。”

胡璃莞尔一笑,没有答话。

二人见冯府内实在是盗无可盗,于是离府而去,回了住处,商量了一下明日的行程,决定白天逛长安城,一来游览古迹,二来为夜盗踩点,晚上就据白天查究到的各府情形来行盗。

自次日起,胡里和胡璃二人尽揽长安城的风光,大雁塔,小雁塔、芙蓉园、大兴善寺、大慈恩寺、兴教寺、青龙寺、观音寺、兴庆宫……二人逐一游遍。闲时,长安府的各种美食便挨个儿尝试,几乎真正做到了胡里所说的顿顿不重样,样样皆美味,二人尽享美食,乐在其中。到得晚间,两人便依日间探得的路径,入各府寻宝,各翰林府、掌书记府、中书令府、节度使府、都指挥使府……都无一幸免,被二人搜了个遍,珍宝倒是所获不少,但唯独没有寻到一件陶三彩。

到了第九天早上,胡璃有些沉不住气了,连早饭也吃不下,只发愁找不到陶三彩,胡里劝道:“物件和人也有个缘法,这些天去了那么多间寺庙,怎么你一点佛法也没学到么?”

胡璃叹气道:“难道说我就与陶三彩就再也无缘了么?你可别乌鸦嘴啊。”

胡里微微一笑道:“那物事倘若不在此间,你便撅地三尺也是寻它不着,不如随遇而安,反正咱们到这长安府也不过是来碰运气的,寻它不着也是命中注定罢了。”

胡璃怏怏不语,直皱着眉头叹气。

胡里吹吹碗里的胡辣汤,道:“这味道真好,你可别错过了。”

胡璃摇摇头,不吃饭也不说话,胡里道:“昨天在大慈恩寺,咱们正巧遇到高僧讲禅,你还记得么?佛祖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恨、爱别离、求不得。小狐狸,你现在正是以‘求不得’自苦,算起来,是辜负了那高僧讲禅。”

胡璃撅起嘴,仍是不发一言。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胡璃推桌而起,立在店房门口看究竟,见一个回族女子拼命奔跑,后面两个衙差紧追不舍,只是身材肥大,行动在这窄巷内显得不是很灵活,其中一人长得肥胖又凶悍,正是前几日欺负回族老马头,被胡璃打落了门牙的那两名衙差之一。

另有一名回族老妪趔趄着跟在两名衙差后面,她腿脚不便,行得很慢,一面走一面哭喊:“放了她吧,放了她吧,捉了我去吧”,奔到胡璃跟前,再也支撑不住,摔了下去,胡璃手快,忙一把搀住了她,道:“大娘,你当心。”

那老妪哭了出来,直嚷道:“怎么办?怎么办?”差点窒过气去。

胡璃命店堂伙计端来碗清水,喂她喝了两口,缓了一缓,她才稍清醒了一些,说出话来,原来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回族女人是她儿媳,他们家中经营着一间小小的香料庄,今日衙差来收河捐,偏巧她儿子去邻县办货不在家中。她婆媳俩缴不出税金,一名衙差便动手砸店,她儿媳阻拦不过,打了衙差一巴掌。两名衙差恼羞成怒,便要抢了她儿媳回去抵税,她儿媳逃出店来,那两名衙差不肯黑手,紧追不放,非得捉她回衙门,所以四个人当街前追后赶。

这回族老妪一面说一面抹着眼泪,悲伤兼气愤,几欲晕倒。

胡璃听了个大概,立刻奔出门去,胡里也不拦她,依然悠悠闲闲地在店里喝那碗胡辣汤。

不多时,胡璃搀着那老妪的儿媳回到了店堂,那老妪见儿媳平安归来,喜极而泣,伸手抱住了她,问道:“孩子,你没事吧,他们没捉到你吧。”

她儿媳抽泣着回答道:“我没事,他们捉到我了,差一点,差一点……”呜呜地哭了出来。

胡璃道:“那两个衙差被我打晕了,暂时不能来找你们”,递过一个手帕去,道:“这儿有些碎银子,你们拿回去吧,抵去这次的税捐应该是足够的。”

那回族儿媳不接银子,答道:“多谢姑娘,我家交这税银的钱还是有的,只是我相公今天出门办货,把现钱都带了去了”,擦擦眼泪,拜倒在地,口中道:“多谢姑娘搭救我回来,否则真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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