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这人叽叽咕咕地念了半日,又再要磕头磕上半日,今日岂不是要白白耽误了好些时辰,索性试他一试,估计这书呆子不会什么武功,我偷了那人偶过来便罢,不与他耗这光景了”,于是向那中年男子走去,走到刘备殿门处,右脚抬得不甚高,在门槛上踏了一踏,那中年男子正在起身,瞧见了这情景,立时训诫胡璃道:“这祠庙的门槛哪里是踏得的?这一踏等于是踩在了武侯的肩膀上呀。”
胡璃见他突然发火,一顿懊恼,心道:“这下暗暗下手偷了你的来是不成了,莫不如我就假作与你答话,凑近些好明偷咯”,她还没想好怎么与这人续话,那中年男子却是气不能平,继续训道:“你这女娃娃好不晓事,诸葛亮的肩膀哪一个敢踩?他的事迹说出来都吓倒你,草船借箭、借东风、空城计……”
胡璃听他唠叨不休,好不心烦,忍不住出言道:“诸葛亮便不起么?是以讹传讹,道听途说吧。”
那中年男子听她出言不恭,怒道:“什么?”
胡璃白他一眼,续道:“你说他草船借箭,是跟哪一个借的箭?曹操是不是?可我看史书里记的,这借箭,是当真借过的,不过嘛不是诸葛亮借的,是孙权顶着大雾,坐着小船,吹着丝竹,到曹操水军营前走了一遭,被曹营的几万枝箭射中船体,才借来的箭。所以嘛,曹操为此说道:‘生子当生孙仲谋’,可没说‘生子当生诸葛亮’啊!”
那中年男子一时语塞,道:“你,你……”
胡璃接着道:“空城计么,史书上也是没有的。只赵云摆过一次空营计,我可不是胡说啊,《三国志·赵云传》里写着的呢。这伙儿爱编书说有事的人便移花接木,把旁人的功迹全编排在他诸葛一个人的头上,真真是好笑!”
那中年男子双拳紧握,眼眉突立,道:“你,你不许胡说,纵观古今,用智用计哪一个能比得上诸葛亮?不说大计策,只说些占星卜卦,易经数术,文学史经,古往今来也是没人有和武侯比肩。”
胡璃扁扁嘴,摇头道:“夫子,你是书念的太多了,你说的这些,不用说古代有没有人比得过,便是当下,我就知道有位道家名士比诸葛只高不低。”
那中年男子满脸鄙夷,不屑地冷笑道:“是谁?你个小女娃娃知道什么?可别胡编乱造。”
胡璃见了他这目空一切的样子,好不生气,忍不住冲口而出:“便是扶摇子陈抟,人家可都称他作老神仙呢。”
只道她是信口吹牛,不料胡璃真说出个人名来,那中年男子不由一愕,道:“扶摇子?我怎地不知道?书上没写过,他是什么人?”
胡璃笑道:“所以说你念书太多了,整天看些古书,背《出师表》,当世之事,反而不明白了。”
那中年男子道:“他在哪儿?你带我去见他!”
胡璃嗔道:“你当他是茶楼掌柜么?你爱见便能见了。寻常俗人,他可不见,便是什么蜀皇帝,周皇帝,晋皇帝,求他老人家,他一样不见。”
那中年男子道:“这人竟有这么大的架子?”
胡璃闲闲地回答:“也不算大,比诸葛亮好一点。”
那中年男子显是对诸葛亮极为尊崇,听胡璃将陈抟与诸葛亮相比较又是一阵震怒,但强压了怒火,问道:“这么说,你是见过这个扶摇子啦?”
胡璃瞧了他一眼,得意地道:“我不止见过,扶摇子还教我认了八卦相位,传了我一套掌法,还有啊!”
那中年男子抢着问道:“还有什么?”
胡璃道:“还给我看了一幅绝世的奇画。”
那中年男子虽满心瞧不起这女娃娃口中的扶摇子陈抟,但禁不住好奇,问道:“什么奇画?”
胡璃道:“那是道家《周易》里深化而来的至高学问,你看了也是不通,我说给你也是不懂。”
那中年男子追问道:“道学?《周易》?这人难道真懂些易学么?”
胡璃正想法子怎么诓了那陶三彩人偶过来,听他对《周易》甚感兴趣,于是假做高深地掉书袋,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故做玄虚地念道:“阴在阳之内,非在阳之对。”
她对易学毫无了解,连皮毛也未曾学到一点,只在陈抟那儿听了一两句玄机禅语,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能装假念诵一句半句的罢了,若叫她解,却是不能的。可是这招术颇灵,那中年男子听了胡璃这话,立时对她也不再轻视,问道:“这也是他教你的?”语气中已不象先时那般傲慢失礼。
胡璃微微一笑道:“这是孙武子的兵法,不过也是从《周易》里托生来的哪。这是老话了,也没什么稀奇,扶摇子所做那阴阳鱼的画呀,才算得上神奇呢。一眼瞧去,把整个易经卦相,推演变数全解了。”
那中年男子被胡璃所述的这幅画给深深吸引了,又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画?有鱼的?是年画么?你给我说说吧。”一时间,语气也谦和了许多,见胡璃不答言,又道:“姑娘,你带我去见见这位扶摇子先生吧。”
胡璃心道:“这人是个书呆子,这么好骗,三言两语便被我唬住了,可是怎么能把陶三彩人偶骗了过来才是正经呢”,眼珠儿转了一转,想出个法子:“我不如答应带他去找扶摇子陈抟,让他把这三彩人偶给我作为报偿。顺便请陈抟算个卦,看那没得手的几件陶三彩都在什么地方也好”,于是道:”我带你去见他倒是不难,可是……”
那中年男子接道:“可是什么?”
胡璃慢悠悠地续道:“扶摇子老神仙现在在后晋陕西的长安府,离这儿倒是不近,可是我又赶着去江西,不得空领你去呢。”
那中年男子不觉得为难,道:“这个不打紧,我自己去寻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