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子回答道:“好,好,好,爱妃,你倒的酒,朕是干杯不绝啊,这酒令么,你怎地也不让朕一让啊?”
那女子吃吃笑了一阵,软软的声音道:“输了就是要罚的么,你叫人家怎生让着你嘛。”
胡璃蹑足在窗外听到他二人说话,心道:“这男子必是新皇帝孟昶,至于那女子么,十有八九便是传说中的花蕊夫人,她声音都如此娇软媚人,不知人长得是怎么个模样?一定也是千娇百媚吧”,想到此处,她决定一定要看一眼这花蕊夫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于是足下轻点上了屋顶,又轻轻行至窗边,微型稍低,双足钩住屋檐的琉璃瓦,顺着窗户的方向慢慢倒卷了下来,眼睛正好凑到窗棂边。她往屋内望去,见酒案摆得恰与窗边不远,上面散放着几只金杯和酒壶,酒案四周还摆放了几盆开得正艳的芙蓉花。
一着黑色宽袍男子正在饮酒,定是后蜀新主孟昶了,他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上下,皮肤细滑嫩白,一望便知是官宦人家养尊处优,享福惯了的公子哥儿,绝不是征杀伐戮的狠角色。
胡璃扫了他一眼,凝神望向倚在他身畔的女子,这女子外披一袭大红薄纱,内穿一件缀满珍珠的大红抹胸,此刻薄纱此褪了半幅,雪白的臂膀并的颈项袒露在外,被红红的烛火映照着,仿佛玉雕而成,十分媚人。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成一个随云髻,鹅蛋脸庞不蓄刘海儿,长眉高挑,一双丹凤眼细长柔媚,顾盼之间流露出无限的妩媚妖娆,眼波流转处几乎把所望见的物事都给扫上了一层蜜汁子,鼻子细巧,口唇红艳如花,双颊粉嫩可人,耳畔斜插着一朵盛开的芙蓉花。可是这朵娇艳欲滴的芙蓉,在这女子身边至多只可算是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的陪衬。
胡璃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满室的灯光都在摇曳着她的妩媚,满室的芙蓉都敌不过她的娇艳,心中暗叹:“世上竟有如此的女子,果真是堪比花蕊”,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打量屋内的陈设。
这屋子虽大却空,除了酒案、花卉外,便是一张巨大的雕花贴金大床,床上垂着大红的绸幔,除此外再无别的陈列摆设,胡璃细瞧了瞧便不在此耽搁,在屋檐上慢慢直立起身,越过这间屋顶,下到院中,又去旁的屋中找寻陶三彩了。
蜀王府中的巡逻卫兵武功低微又惫懒松懈,胡璃在诸个院落屋宅中几进几出,搜了个遍也没被人发现,可惜她虽然找得仔细却是并无半点收获。失望之余,胡璃只得随手取些好带走的金饰珠宝回去做盘缠用。
回到客栈,胡璃好不泄气,但发愁也无济于事,只得等天明返程回家了。一夜之间,胡璃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勉强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睡了一阵子,天一放亮,她又赶忙起身去退房,准备回婺源胡家村去。
此间客栈掌柜的是位老妇人,她见胡璃双眼微醺,似乎睡的不实,便问道:“姑娘,没睡好么?”
胡璃打着呵欠道:“是了,阿婆,我困的很,却是睡不着觉。”
掌柜的阿婆笑道:“那是你心事太多啦,多歇一歇再去不好么?这会子就要着急上路?”
胡璃道:“今天就要出城,我还有好远的路要赶呢。”
那掌柜阿婆道:“那你得醒一醒乏再走,这么样晕头灌脑的,别在半路摔着了,你要去的地方远么?”
胡璃道:“我要回江西婺源,可是远!”
那掌柜阿婆道:“那么远啊,你去前面沁茗茶楼喝壶茶,提提神再走。你的驴子我叫人再喂一遍,等你回来正好上路。“
胡璃点点头道:“也好,谢谢阿婆啦”,转身出了客栈来到隔壁的沁茗茶楼饮茶,刚进了茶楼,一股炙人的热浪就扑了过来。一名汉子正拉动一个转动的大滑轮,把一把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铜壶从一楼的大灶上运到了二楼。二楼楼梯口的茶博士伸手拉过绳圈,将大铜壶接过,便向各桌招呼了过去。
胡璃在楼下见到这般运开水的法子既叹又赞,目光一直就跟着那把大铜壶,她自己也踏上吱吱呀呀的老木梯,跟上了楼去。
茶博士见来了新客人,忙引了个座,招呼她坐下,问道:“姑娘来点儿什么?芽茶、龙井、香片、毛峰、茉莉花茶、杭菊,样样色色都有啰。”
胡璃于茶道并不在行,忽然想起胡里叫过一次“茉莉春尖”,还很是入口,便道:“来个‘茉莉春尖’吧。”
茶博士答应着去了,胡璃打量了一正割茶楼,古香古色的茶楼里挤了近百张小黑方桌,又加上几百张柏木硬板茶椅,当真是水泄不通,只有茶博士于这嘈杂拥挤的扰攘里游刃有余。
一名茶博士右手提着把长嘴紫铜茶壶,左手卡着二十来个茶托茶碗,“哗”的一声将茶托拋出,又有“铛铛”几声,茶碗飞快着被抛出,稳稳坐在茶托之上,他手挽茶壶,一道银瀑便飞流而下,茶碗内便清香四溢,他再用小指将碗盖一挑,茶碗登时被盖了个严严实实。本地人见得惯了,并不觉得稀罕,胡璃却是第一次见,她瞧得目不转睛,拍手叫好,直赞这茶博士功夫了得。
那茶博士是个须发见白的老伯,见她是外地来的小姑娘,人又生得甜美可人,索性在她面前献个技艺,他又在胡璃面前扔下一只茶碗猛地将滚烫的铜壶,举到头顶上,滚开的水便直泻入茶碗中,口中道“蜻蜓点水”,待碗中的茶水注满,瞬间收壶,又扔下一只茶碗,将壶甩到身后,细长的壶嘴贴着后肩,连人带壶一齐前倾,晶亮的水注越背而出落入茶碗中,口中道“苏秦背剑”,接着再扔一只茶碗,转过身去将身子后仰,铜壶高举胸口,长嘴下压,一股滚水反身注进茶碗,口中又道“倒转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