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璃低头望向了地下，他又道：“我同娘一起拜了观音娘娘，许了大愿，烧了高香，娘直说这般下来定是……定是……恩，定是能成的。娘说等咱们定了吉日成亲，再带咱俩一起去谢观音娘娘，可许愿那天还是多磕头的好，我便听她的话磕了好多头，娘看着高兴，还提到了你，说你以后……以后……唉，眼前这也不必说了，”面上颇有些尴尬，停了一会儿，才又道：“娘说拜过了观音，一会儿便同她赶集去，我也答应了，这时有义盟的属下来找我，我就出了观音院说了几句话，谈的正是关乎这复唐义盟里的要紧事。也就约莫半柱香的光景，仿佛中间见了一个高大的蓝衣人进去了，不过当时我与属下全没在意。一时听到了娘惨叫了的声音，我赶了进去，娘便已经，已经……”
胡璃问道：“你进院时，姑姑已经死了？”汪义泽道：“娘已倒在地上，我抱起她时刚刚气绝，伤口是从背心刺入的。”
胡璃道：“我看过伤口，的确是从背心刺入的剑伤。不对！他是从来不带兵器的，那天我们一同去的观音院，他也没有拿什么兵器，怎么会突然有把剑？”
汪义泽低头苦笑道：“那是我的剑。进观音院时，觉着身带兵刃进去对菩萨不恭敬，便解下来放在了廊下，后来我与人议事也没有拿上它，仍搁在那里，想不到竟成了害娘的凶器”，长吁一声，叹气不已。
胡璃秀眉微蹙：“你进院抱起姑姑，那他呢？他还在院中吗？”
汪义泽道：“我进院时见到一个蓝衣人纵身出了院子，当时我顾着娘，并没有去追他。我见娘出了事，忙叫人四下围捕，再一会儿胡里从正门进了来。而且他进了观音院后不久，我派去围捕凶手的五六个江湖朋友也追赶着从正门进了院子，再一会儿又有衙差从后院围拢过来。这胡里想必是从院墙跳出后，便要逃走，却发现前后各方都有围堵，眼见跑不脱了，就又冒险回到观音院，假装是刚入院，对凶案毫无所知。我瞧他身形衣衫与之前跃出院去的是一般无二，神色却是慌张不定，便当即与他动手。”
胡璃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并没有亲眼见他杀人，那么……那么凶手一定是别人！”
汪义泽怫然不悦：“虽不是我亲眼见到，但我入院时，他翻墙离去，娘便是这片刻之前被人害的，这可是前后一推敲便知的事，哪里还有什么‘别人’？”
胡璃摇头道：“不！你看到的那个翻墙逃走的背影也一定不是他！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也都是有的，何况你只见到了一个背影。”
胡璃又想起当日自己在集上看见姑姑，那时她分明是一个人，于是又问：“表哥，姑姑约你去观音院，你们是一块儿从家里走的吗？”
汪义泽道：“不是。娘叫我到观音院等她，我便先去了，在那等她”，见她查问自己，有些隐怒：“阿璃，我行走江湖时候不短，在衙门当差也是有些历练的，若连个凶手都判错了，我这些年不是白混了吗？”
胡璃歉然道：“表哥，我刚才话说的急了，你别生气，只是他……他实在没有杀姑姑的理由。你也……你也听说了那天他是去找姑姑求亲的，我一直同他在一起，本来准备一起见姑姑，碰到邻家晓松迷了路，我送他回集上找他姆妈。便在我这一去一返的功夫，他怎会突然又去杀害姑姑呢？”
汪义泽道：“也许这正是症结所在，那天娘叫我同去观音院，正是为了我求姻缘，这胡里却也是为了求同一件事情。娘自然愿意由我来照顾你的终身，也许当场便拒了他。这厮恼羞成怒，就拔剑杀人”，举起右手在桌上重重一拍，脸上肌肉扭动，紧咬牙齿，显是十分恼怒忿恨。
胡璃见他怒极，于是轻声道：“表哥，我惹你生气了，对不住。”
汪义泽吁一口气，叹道：“能叫你明白事实究竟，这也没有什么。”
胡璃又问道：“你进院时，凶手没了，那把剑还在么？”
汪义泽道：“剑倒是在的，就丢在娘身边。”
胡璃又道：“我到那儿时，见你们已经动手打起来了，两人都用的剑，那么他手中那把……”
汪义泽道：“他抢了一个衙差的铁剑过去，与我对打。”
胡璃接着问道：“行空大师和如山剑庄的谭庄主都是比我晚到的。在那之前在院子周围的，衙差们自不必说，功夫怕是略逊一些，去找你议事的几位江湖朋友，武功是比行空大师和谭庄主都要高些么？”
汪义泽沉吟一下，答道：“大伙儿投到这里，都是为了江山大计，倒未曾算计谁的武功高些低些，真正动武比试也伤和气，咱们又不是考武试科举，自不必去细分这些。”
胡璃道：“我想这几位的武功一定比行空大师和谭庄主高些，要不然一开始便不能把老狐狸堵住，叫他逃不出去。后来动起手来，他便在满院高手面前轻松脱身，还抢了如山剑庄的宝剑去。几位前辈一齐追他，最后谭庄主更是追出去了近十里地，也叫他走脱了。”
汪义泽瞧了她一眼，并未接话，只是面上更加难看。
胡璃又说：“可是又有些奇怪，老狐狸要走时，先能阻住他的几位高手却没出手拦下他。如此一看，他定不是那个翻墙逃走的凶手”，见汪义泽脸色铁青，又道歉：“表哥，我知道捉凶手是你想赶快办成的事，其实我心中也是同你一样。不过这样的大仇，咱可不能认错了凶手。”
汪义泽道：“你说的话，我听的明白，不外是替那凶手洗脱了去，你，你既这么想，我，我真是……”不知怎么接下去才是。
胡璃道：“你口口声声叫他作‘凶手’，可凭眼下的证据，咱们还并不能断定他就是真凶啊。表哥，你一向沉稳正直，可不要哀痛攻心，失了方寸”，见他沉着脸不答话，又轻声问道：“表哥，你先前说想到了报仇的法子，说给我听听吧。也许这两不关联，咱们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