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吃了这么甜的蜜枣儿,也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来听听。”胡璃听他这话,正要出言抢白他一顿,胡里这时收起笑意,正色道:“小狐狸,王景府里我已经探过了,白玉观音的定金我也收了,这东西我是一定要拿到的,你别来跟我捣乱。只要你不来给我惹事生非,我带你去他府里逛逛,你看上什么别的物事,都随你挑。”
胡璃听了,心中大喜,这可比自己单枪匹马独闯王府要容易许多,假装要偷白玉观音的虚头也管不得了,立时出言答道:“好,我答应你,我不要白玉观音了,你带我去王景府里去走走吧,倒要瞧瞧这‘王当代’的宅子到底威风成什么样。”
胡里道:“你也听过‘王当代’的笑话了?那是他儿子招摇过市,老是自称‘当代王景之子’,听的多了,百姓都叫他做‘王当代’了。”
胡璃喝了一口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只刚才瞧热闹时听到这说法的,儿子这么张狂,倒不知王景自己是怎么样的。”
胡里掏出一吊钱放在桌子上,道“咱们这便走吧,住下店来你歇一会儿,今晚我们就去王景府中把白玉观音给取了。”
胡璃本欲问他怎么这么急,见他已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反驳,默默跟他出了茶楼,牵过马,随他去了张家老店。
张家老店果然象有时所言,干净也清静,老板娘侍候得很是殷勤,帮胡璃安顿下来后,胡里道:“你先休息,我晚饭时再来找你”,便匆匆出了客栈。胡璃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便问他,于是匆匆洗漱,躺在榻上,连日来的奔波劳累涌将上来,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胡璃睡得正实,忽然听到“啪啪”的拍门之声,她缓缓起身走到门边,问道:“是谁?”门外来的是老板娘,她答道:“我是掌柜的,胡爷让我来请姑娘去客堂用饭。”
胡璃打开门,问道:“用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老板娘笑道答道:“姑娘歇得倒好,现在已经过了申时了,日头也快下山了。”胡璃点点头道:“好,谢谢掌柜的,我一会儿就去。”她回房中略一整理就去了客堂。
胡里已经叫了酒菜相候,待胡璃坐下来后,他问道:“你在这儿还住得惯吧,缓过乏了么?”
胡璃道:“我养足精神了,今天去没问题。”胡里指指满桌的酒菜,道:“吃吧,等吃完了饭,我带你先去王景府外遛一圏”,笑一笑又道:“不用急,天还没黑呢,慢慢吃,这些若不够再叫一些。”
胡璃拿起筷子,挟了一块豆腐干进嘴里,道:“这些就成了,咦,这豆腐干挺好吃的。”
胡里笑道:“这个叫作‘号腐干’,意思是商号里做的,要将压制成型的豆腐干先煮先焖,三煮三晾,再经过十二次挂晒,三天晾皮,脱水而成,那可不是好吃的紧么。”
胡璃听了点点头,又挟了一块来吃,胡里又指了指另一碟,道:“这个叫****,也是太原的特产”,见胡璃皱了皱眉,接着道:“这个跟肠一点儿干系也没有,是荞麦面蒸熟做出来的,尝尝吧”,胡璃依言也尝了一尝。
其它几样冷热荤素菜品,胡里逐一大略地给她讲了讲名称和掌故,也都是太原本地的特色菜肴。
胡璃一面听着他的介绍,一面细细品着美味,偶而插言问一两句,一顿饭下来还算吃了不少新鲜菜式,胡里反而吃菜少喝酒多,他点的菜原本就多于两人所需,这么一来,满桌的菜倒是剩下了一半还多。
胡里见胡璃吃饱了停下筷来,道:“吃好了么?咱们走吧。”
胡璃道:“你吃饱饭了?都没见你吃过什么东西。”
胡里逗她道:“我轻功不好,若是肚子太饱就上不了房顶了。”胡璃知他说笑也不再理会,只嗔他一眼。二人出了客栈,向西而行,过不多时就来到一户大宅外。
胡里低声对胡璃道:“小狐狸,你记着,这宅子是以方形而建,现在咱们在宅子的最东面,等咱们顺利得手后便从这儿回客栈。”胡璃点点头,看了看这面墙足有三丈高,但对他二人来言并不算难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记了记来时的路。这宅子东西向纵深能有数十丈长,转过了拐角是正南面,胡里声音更放低了些,道:“这里是正门,哨兵虽多,却是无甚好手,我们晚上便从这里进府。“
胡璃很是惊讶,心中犯疑:若是还没进府便起干戈,岂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藏,还如何能够进府施盗?可是正走在这府门口左近,倒不好出言问这个,只得默默跟着胡里,到了正门口果然见八个哨兵分两列立于府门两侧,朱漆的两扇大门敞开着,里面隐隐可见家丁、仆从甚多,似乎正忙着什么,这当口恐人生疑不便多看,两人脚下不停步,只远远望了一望便即离开。
南面转西,是一条窄窄的巷子,这一侧便是王景的大宅,另一侧是一个绸缎庄,这时候已到酉时,这绸缎庄也已打烊。胡里和胡璃从那小巷子穿了过去,王府的西面有两个角门,现在都紧闭着,胡里道:“这里是仆人出入的角门,入了夜都是从里面闩死的,门里面就是仆役们的往处,也是哨兵轮值休息的地方,咱们不走这面。”
转过西面,老远就看见背面的院墙外还在忙碌着,正有两辆大车停在这里,几个仆人正在往下卸货,胡里轻声说道:“这里是后门,用于进货、收礼,平日里也是不开,咱们要是往东出府受阻,就从这个门出来。”
胡璃点点头道:“老狐狸功课倒是做得十足十,看来是能进退自如了。”
胡里轻笑道:“王景这团练使做的是不怎么样,可官威倒是不小,府内守备森严,军士仆人多的数不清。咱们脱身怎样都是不难的,不过,不想多与他们啰唣,先瞧好了退路总是好的。”
绕着这宅子转了一整圈后,他二人便返回客栈。胡璃见四周没什么人了,问道:“咱们为什么要从大门进去,若是和哨兵起了冲突,后边的活可就没法子干啦。”
胡里笑道:“我可不是叫你拼杀进去,今天是‘王当代’的寿筳,咱们扮作宾客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等进了府可是好说的很了。”
胡璃“哦”了一声,笑道:“还是‘老狐狸’的老伎俩,扮作客人。”胡里笑一笑,道:“是了,不但我要用老伎俩,你也要扮一扮呢,你既扮过了小厮、歌姬,这一遭便扮作我的书童吧。”
胡璃笑道:“是,大老爷”,忽然想起一事,道:“这‘王当代’好不自省,今天过生日还出去欺负百姓,惹事生非。我瞧他也没几岁年纪,做‘大寿’,也不怕折福。还有啊,做寿不在大白天,干嘛要半夜里面请客吃酒?”
胡里笑一笑,道:“这就是你不懂官场了,这‘王当代’一年要过好几次生日的,不过是找个因由好向这一方官吏富豪收礼罢了,他父亲王景睁一眼闭一眼,由得儿子去收钱罢了。而且,王景也不是这里唯一的土皇帝,并州还有一个节度使,三个督军。要是明面儿上做生日,那么官场上的人也得请,就没法子一年做几次寿来搜礼金了。今天这一场,便是专门请富商大贾的。当然,也会请几个相熟的官儿来点缀点缀。”
胡璃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今天扮什么人?官家的?还是商家的?”胡里道:“官场习气我学不来,还是扮个阔老爷的好。本想让你做我娘子与我同行,不过我扮的这人是死了老婆的,今天倒和你做不成夫妻了,下次再做吧”,胡璃站住脚,皱眉嘟嘴道:“你别混说!”
胡里哈哈一笑道:“抱歉,这玩笑话是过了些,咱们回去吧。”
胡璃撇撇嘴,扫了他一眼,心中暗道:“若不是要借这机会进王景府里,我立刻就要与你翻脸,今天若是取了三彩骆驼到手,我才不继续忍你呢。嗯,最好是我取到手后,再给你捣点乱,让你拿不到白玉观音或是叫你给人捕了去才好”,想到这儿,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胡里见了道:“小狐狸在打什么坏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