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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错位 四

没有汉克的幸运,陈好古在时间之流中迷失了。等呀等,等了一个月、三个月,陈好古始终没有音讯。兰若干脆辞了工作,在原地等待陈好古的归来,等待汉克调试好机器去找陈好古。

坐在石阶上,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白天黑夜,就这样等着。

如果陈好古在的话,下个月就是他们的结婚的时间。陈好古会不会有什么不测?会不会困在古代,经历了几年,无望而和一个古代的女子结婚了,陈好古曾经说过他喜欢古典型的美女,夸过自己具有古典美女的气质。她相信他对她的爱情,但在那种特殊的境遇下,在他无望返回的情况下,他喜欢上一个古代的比自己更古典的美女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她也可以理解他,尽管心里很痛。最难受的是不知道他的情况,不知道他的下落,让她遥遥无期地在这里等待,等着和她结婚。

半年后。

她正在庭院里晾晒衣服,一阵猛风把她刚晾晒上的衣服吹落下来,刚才没有一丝风,现在怎么突然刮起风。她正感到诧异,回头看见院子里多了一部造型奇异的机器。那不正是那部失落的机器吗?她顾不了捡起衣服,跑向机器。

从机器里走下一个少年来,模约十二三岁的样子。她歪着头看了看机器里面,里面已经没有人,她感到很失望。

“你是谁?怎么也拥有这部机器?”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你是兰若吗?”

“是啊,你是谁?”

“我是陈好古。”

“怎么可能?”兰若定睛细看,倒是有几分像陈好古,“你是陈好古的弟弟、表弟或者堂弟还差不多。”

“我就是陈好古。”

“别逗了。”

男孩把纸条递给兰若。兰若接过纸条,纸条上面写着:

为避免内作用能量场使自己回到过去而丧失曾经经历过的记忆,特立下此字据以备忘:我叫陈好古,真实年龄是二十七岁。我有一个深爱的女朋友,名字叫兰若,实际年龄二十四岁(上衣口袋里有她的照片可做比对),我们约定不久就要结婚。我旅行的的毕生任务就是回到真实年代——即XXXX年XX月XX日,重逢我的女朋友兰若,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不管机器把自己变到什么年龄,必须谨记自己的真实年代、实际年龄并不惜一切代价回到真实年代,务必坚决执行……

为防不测,纸条上的每一个字还标注了拼音。

没错,这就是陈好古的笔迹,兰若再熟悉不过了。他又细看男孩,除了年纪不一致,真的可以看到陈好古的影子,可以断定陈好古十二三岁时一定是这个样子。纸条上的内容提醒了兰若,机器的内作用能量场可以改变机器内部的时间。是机器把陈好古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年纪。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照片上是一次两人去湖边旅行的合影。男孩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兰若:“没错,你真的是兰若。”

“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兰若一把把男孩拥抱住,像拥抱着一个久别重逢的小弟弟。

男孩感觉有些羞怯忸怩,看着心目中女神般的大姐姐,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姐姐,哦不兰若,我算是找到你了。”

“是啊,小弟弟,哦啊古,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快请到屋里去。”

兰若把男孩接进家,忙给他倒水、削水果,请母亲准备晚饭,自己坐着和小男孩聊。母亲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小男孩,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小男孩大口喝着水,贪婪地吃着水果,看上去又饿又渴。兰若叫他吃慢点,还多着呢。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这个陌生的美女姐姐,傻傻地道:“真好吃,我到过的年代没有见到过这种水果。这是什么水果?”

陈好古和兰若相识,是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如果兰若还能依稀认出小男孩,那么兰若对于小男孩,则是完全陌生的。

“这是芒果,从热带地方运来的。这期间你都到过些什么年代,经历了多少次旅行?说来给姐姐——哦是你的亲爱的,哎呀怎么这么别扭——说来给我听听。”

小男孩见女孩自称是他亲爱的,羞红了脸,不好意思正视兰若。典型的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年。

兰若的话勾起了他旅行的经历,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脸上多了一层这个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沧桑和老成,他叹了口气道:

“一言难尽啊,我经历了不下五百次的旅行,去到过过去未来的几乎任何时代,在时间中反复跳跃,我也在一次次的跳跃中在机器里变成儿童、少年、青年、中年甚至老年。”男孩说完,揽起袖子,“这是我在前次时间中被一个部落追杀用箭射伤的,好不容易才逃掉回到机器上。”兰若看见男孩的手臂留下了一条深深的伤口,伤口尚未愈合,伤口有些外翻,渗出少量的血。

兰若忙去找来纱布、酒精和云南白药,细心替他处理了伤口。

男孩继续说:“这是我第一次回到真实年代,第一次见到了你。对了,我想见见我的爸爸妈妈,我好想念他们。”

男孩说完就要起身告辞去见他的父母。

“等等,饭快要做好了,吃了再说。对了,能不能见你的父母这可是一个问题。你以前告诉过我,你的父母从来不知道你们研究出了这部机器,更不知道你们进行的那次实验,你现在以这个年纪去见他们,他们绝不可能认你,因为这事超出了任何一个人的想象力,换了我是你的父母,我也不会相信你就是他们的儿子。”

“那怎么办?”男孩听兰若如此说,急得哭了起来。

“这事确实难办。先别急着去看,咱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别哭别哭。”

小男孩无助地扑到兰若怀里。兰若不断地拍打他的后背安慰他。

吃完了饭。男孩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张纸条反复看着。看了一阵道:

“兰若姐姐,我要走了。”

兰若:“你要去哪里?现在不能回去,等我和汉克把这事情向你的父母解释清楚,直到他们接受这种看似荒唐的怪事,你再回去,现在暂时住在我家吧。”

“不,兰若姐姐,千万别向他们解释,我决定乘机器重新跳跃,直到找到我的真实年代,这是最好的解释办法。”

兰若急道:“你不能再跳跃了,你经历了这么多次,好不容易才与我们相遇。你也许会越跳越远的。”

“既然我能跳跃到与你相遇,那么未来总有一次会跳到我的真实年代。我还要继续尝试。”

“你不能再去了,你还是小孩,我比你大,想的总比你的周全,这次你要听我的。”兰若用命令的口吻道。

她想,他五百多次才跳跃到与自己相遇,是多么的不容易。不能再这样跳下去了,跳跃的次数越多,发生不测的可能性就越大。这十二三岁的少年,怎堪经历那么多苦难波折。

“兰若姐姐,我虽然现在还小,但纸条上的内容却是我在成年时的状态留下的,那时我的心智已经成熟,我相信我成年时的决定,我还要在纸条的指引下继续旅行,不会错的。”

“就算是你成年状态下留下的纸条,也不一定正确。你现在已经与我们相遇,这次效果已经十分不错了。”

“那么兰若姐姐,你爱——爱我吗——我是说真实年代的我。”

“我爱你,可是我也——我也舍不得现在的你离开,万一……”

“这就够了,兰若,也我爱——爱你,我不能让别人追了你!等着我,我还会回来的。我要与你结——结结婚。”男孩语无伦次道。

男孩说完坚决地告辞走了。

兰若的母亲看得如坠云雾,对兰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到底演的是哪出啊?

兰若:“这这这,他其实是陈好古。怎么向你解释呢?”

“陈好古我又不是没见过,拿这个逗你老妈!开玩笑也找个高级点的。警告你啊,姐弟恋也找个年纪没这么悬殊的,这有伤风化啊!”

“哎呀,您想哪儿去了。怎么向你解释呢?”兰若知道越解释越糊涂。看着出去的男孩,出去送他一程。

“你你你回来!”

男孩并没有立即上了机器,朝着远处走去。兰若不知道男孩要去哪里,悄悄在后面跟着。

男孩他家住的那栋楼前,躲在绿化带里的树丛中,驻足观望着楼。有一对夫妇下来了,在空地上打羽毛球。男孩走近他们看他们打羽毛球,打羽毛球的男人看见了他,招呼道:“小朋友,你也想打羽毛球吗?”男孩说是的,于是接过拍打起了羽毛球。过一阵男人上场,对男孩道:“小朋友,你真像我儿子小时候。”

男孩想说我就是你的儿子,但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这样说他们一定会觉得很荒唐。女人过来给了他一瓶水喝,看了看他也道:“你别说还真像咱们的儿子小时候。”

男孩恋恋不舍地走了,夫妇俩接着打羽毛球。

男孩回到机器上,又开始了他的未知旅程。

此后,又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陈好古的音讯。恍若是在梦里,倒是遇到陈好古几次。她记得在梦里一共遇见他四次,梦里有时她是小女孩,有时是青年女郎,有时是中年,有时是老年。同样梦里的陈好古也是各种年龄阶段的形象。每次陈好古都辞别了,继续去他的旅行,因为两人没有恰好碰巧处于“真实年代”的实际年龄——他二十七岁,她二十四岁。这些梦,恍若是虚幻的,又恍若是真实的,她不知道,她精神恍惚,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汉克又来到她家的院子里,喊她的名字。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她下了楼来到院子里。问:“那部机器调试好了没有。阿古这么久了没有音讯,我们必须尽快去找他。”

这段时间汉克正在忙着调试机器,在百忙之中也经常抽空来看看兰若,给了她许多安慰。

“已经调试好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兰若急不可待地道。

“事情已经变得很复杂了,没有当初那么简单了,你说你后来遇到了一次陈好古,这可是一个坏消息!”

“为什么这是一个坏消息?他毕竟还回来了一次,说明他在那段时间安然无恙,这是好事情啊。”

“坏就坏在他回来了。他没有呆在预置的时间点,经历了一次次跳跃,他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时间点——概率太低了,他可能在过去未来的任何时间,我们追着他找是没有用的,如同在时间之长河中捞针。如果他坚持呆在预置时间点到现在,我们乘坐调试好的那部去一下子就可找到他。可是,他没有像我那样坚持等待三年。真遗憾!”

兰若急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在时间中流浪没有一点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等待,在我们的时间里等待,希望他经历无数次跳跃,能够跳回现在的时间。至于是否真的能够跳回到现在的时间,就看他的造化了。”汉克无奈道。

“这算是什么办法?等于是没有办法嘛!我们就这样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总比追着他找多一点希望,如果追着他找,绝无可能找到他。”

兰若绝望地捂着面蹲在地上。她想起了梦里一次次和他的会面,童年的他、青年的他、老年的他,她的童年、青年、老年,在梦里是那么清晰,她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找到他只有一次机会可以抓住,就是前次你和他相遇。你为什么没有把他留下来?”

“那次他变成了一个小孩,是他自己要走的,他要回到他的实际年龄。因为我们很相爱,我们不想失去对方。”

“你可以把他留下来,用我调试好的机器单独启动内作用能量场,把他变成真实年龄,不用在外部时空里跳跃。”

“那时你不是还没有调试好机器吗?我以为你调试好机器和他跳跃回到真实年纪一样遥遥无期。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是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也有错,唯一的一次机会溜走了。”

“走,我现在就去找他。”

“哪里找?找不到的?”

“就去那个预置的时间点,无论找到与否,要去一次我才死心。”

兰若不等汉克答应率先朝着汉克和陈好古共同的工作室走去。汉克只得追上。

工作室设在一个废弃的工厂仓库里。

两人驾驶机器在空间上挪移,把机器停到失落的那部时间机器消失的位置。

汉克预置好目的时间点。机器启动消失。

来到了预置的时间点。是凌晨时候,他们下了机器,空气有些清凉,他们借着凌晨的微光在古代的陌生环境中散步,等待天亮。

天亮了,周围都是些树林和及腰深的野草。他们来到的是同一地点的不同年代。时间的长河中沧海桑田的变迁极其深刻,他们生活年代的楼房,街道消失无踪,兰若看不出原来这就是从小生长的地方,若不是看到不远处一个平缓的小丘,到是与她生活的年代家附近的小丘相仿,她家附近不远处有一个池塘。这里不远处倒是有一个池塘,准确说是一个湖泊,比生活年代的池塘大得多,大片的芦苇荡在清风下起伏着,延伸向远处。

他们在地上寻找着陈好古的踪迹,发现了草丛中陈好古一只丢失的鞋子——兰若知道那是陈好古的鞋子,是她给他买的,什么牌子什么尺码她记得很清楚。

搜寻了几个小时,除了发现一只鞋子什么都没有发现。兰若抱着鞋子,盼望陈好古像鞋子一样奇迹般地出现。

汉克:“我以前第一次跳跃也是来到这儿,找到了他的鞋子说明他第一次也是来到这儿。可是说了你别难过,还是以前我说的,他没有呆在预置时间点,我们还是无法找到他。”

“我们一定要找到他,连他的鞋子都找到了,离找到他不远了,我们乘着机器再接着找。”

“不可能找到。只要他发生时间位移,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能找到。况且机器的性能还不可靠,无法承受频繁的跳跃,难说会在某次跳跃中连我们也迷失了。”

“那我们赶快回去等着他。”

“如果他真的跳跃到我们的时代也不会立时就走,他总得了解了解年代再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赏赏风景吧。原来我们生活的地方也曾经这么美丽。那次我离开这儿的时候这片草地被部落用火烧了,现在隔了三年多,又恢复了原样。呆在这里的三年中,我经常在草丛里打野兔来烤了吃,有时还到湖里摸些鱼和莲藕来改善下伙食,三年来我就是靠这些存活的,大自然的慷慨馈赠使我度过了三年,只是一个人太孤单了,没有多少生活内容,晚上没有电,没有电视看,不能上网,没有一个人可以讲话,一直等着你们来解救我。后来被一个部落发现,被撵上了山。”汉克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就住在那座山上的一个洞穴里。在那个洞口可以用望远镜观察这里,能够发现来找我的你们。在洞里生活了两个星期之后,感觉无望了,只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离开了这个时代,又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时间流浪。”

兰若:“当时我们还以为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们在我们的时代呆了半个夜晚,你就过了六年的流浪生活,这怎么可能?现在我相信了。对不起哦,我们真的是没来得及找你。”

“当时也是我气愤一时冲动才怪你们。其实时间旅行就是这样存在诸多悖论,诸多无奈。”

他们来到湖边,脱了鞋子,在湖边的浅水里玩耍。兰若时刻注意着芦苇丛和周边,期盼着陈好古能从某一个角落里钻出来。要是陈好古也在一起多好,这个时代这里景色很美,一点都不像他们时代的样子。

汉克捉到一条鱼,两人升起一堆篝火,把鱼烤了,在古代的夕阳下吃着古代的野生鱼。夕阳沉在金色的芦苇荡里,天色渐暗,远处的山林里亮起了篝火和火把,原始人开始了夜生活,“帮帮帮”的原始敲击乐响起来,森林里传来了古老的歌谣和粗犷的脚步的踢踏声。两人真想去凑一下热闹,感受一下原始社会部落的文化生活,但这不属于他们的世界,担心与人接触又出什么岔子,于是两人告别了这个时代,乘机器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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