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从不肯人前示弱的孟古青,此刻却是这样一副泪流满面的模样,听着孟古青哽咽着说出这些话,顺治的心,就像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块似的,没着没落,悬在半空之中,无所依附。
此前,顺治也曾想过孟古青拒绝自己的理由,他想象过孟古青告诉自己,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博果尔;他想象过孟古青会直言不讳的承认,她不爱自己,仅仅是因为她瞧不上自己;他想象过孟古青拒绝自己,是因为她不喜欢宫中这乏味的生活。
可是,他从未想过,孟古青没有办法爱自己,竟然因为自己是皇上。
看着顺治这副痴痴的样子,孟古青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可是,这一时一刻的难过,总好过来日里漫长的等待与绝望,还有那天长地久的痛心。
念及此,孟古青再行了一礼道:“怀璧的错,臣妾在这里替他向皇上认错,回了坤宁宫,臣妾定会罚她,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顺治不肯如此放手,拼着最后的侥幸与不甘道:“你知道,我本不是如此小气的人,更从来没有怪罪过怀璧,我将她带回乾清宫,也只是想从她的口中问出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可是,我不曾想,你的答案竟是,你的心里不能有我,只因为我是皇上,只因为我有妃嫔满院,可是孟古青,这对朕不公平!”
“你当朕愿意当这劳什子的窝囊皇帝,前有多尔衮,现有那些居高自重的老臣,汉人随时想着刺杀朕,八旗子弟却在背后埋怨朕推行汉学!还有那些妃嫔,她们都是在你入宫前,就已经进了宫,朕那时怎么会知道,你会有这样的要求,她们身后,各有自己的母族与代表的势力,朕也无法将她们一一遣了回去,你说朕又能怎样!”
孟古青一直都知道顺治这皇帝当得不易,却从没想过他将这些心酸都埋在心里,从不肯示人,此刻,孟古青想上前拥住顺治,给他自己全部的温暖与力量,让他从此不再孤孤单单,不再这样一个人无处诉说,孟古青刚想上前,可是那夜的辗转反侧,那夜的漫长与捶心之痛,让她陡然打了一个激灵,孟古青蓦地停住脚步,而后如梦初醒般,匆匆逃离。
许久之后,吴良辅见孟古青离开了半天,乾清宫里却安静的怕人,因为担心顺治,吴良辅悄悄的进去,便看到顺治一个人呆坐在椅子上。吴良辅第一次见到如此颓败与落寞的顺治,大着胆子上前道:“皇上,您好歹出个声啊,您骂奴才两声,打奴才两下也行啊,您别吓唬奴才啊。”
半天,顺治才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天,开口道:“都这个时候了,掌灯吧,朕把之前的奏章都再看看。”
吴良辅不敢阻拦,只能悄悄地站在旁边,为他研磨,眼见的他盯了那奏章看了许久,都没有换一本。
到了时辰,敬事房太监照常捧了绿头牌到顺治面前,顺治的手下意识的要去拿起牌子,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从那太监手中将盛了绿头牌的托盘抢了过来,狠狠的掷了出去,而后对那太监道:“滚,将这些东西都给朕烧了,朕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个牌子。”
敬事房太监与吴良辅匆匆的将绿头牌一一捡起,也不敢再说什么,自然也不敢烧了,只踉踉跄跄的退了出去。
不一日,皇上要废了绿头牌,不再召幸嫔妃的消息,便传遍了宫中。
妃嫔们打听到在那之前,顺治只见过皇后,又与皇后生了嫌隙,闹得极为不快,便都猜度着事情是由孟古青而起,嘴上虽不敢说,心里却将孟古青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