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正要散去,董鄂如玥悄然来到顺治身边,矮身行礼道:“上次承蒙圣上救助,如玥才平安无事。当时便觉得圣上卓尔不群,却没想到竟是天子之尊。如玥真是荣幸之至。”这一番话,有奉承、有交情,听着确实极为自然,不会让人感觉到刻意。
只是董鄂如玥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话,却触动了顺治另一番情肠。
上一次,因为董鄂如玥,孟古青莫名地与自己闹了别扭。可是那时候,她还是他,还是顾安倾,自己还是洪九。只是如今同室相对,竟是不睦夫妻,恍如陌路。
如此想着,顺治便突然有些惫懒,忽地想起孟古青不喜自己与董鄂如玥有过多接触,又想着董鄂如玥险险成为自己的弟妇,这般闲聊,实为不妥,便硬了心肠道:“你且跪安吧。”带着吴良辅,匆匆离开了。
而回到慈宁宫后的孝庄太后,屏退众人,只余苏嘛拉姑一人在侧,孝庄太后一壁转着手上的佛珠,一壁歪着头闭目养神。苏嘛拉姑知道主子这是在琢磨事了,便也不打扰,只是在一旁沏了茶,伺候着。
不大一会,孝庄太后开口问到:“苏嘛,你觉得博果尔喜欢的该是什么样的女子。”
苏嘛拉姑自是知道孝庄太后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事关重大,不敢妄言,推说道:“奴婢愚钝,襄郡王的心意,奴婢哪里能揣度的到。”
“你到底是太小心了,你这般说,便是心里也有犹疑。孟古青的那番话,虽是滴水不漏,可是她说完后,博果尔的脸色太为难看。”
苏嘛拉姑虽也有同感,却只得安慰道:“许是您多心了,听那襄郡王的意思,他与那女子相识已久,可咱们孟古青格格初来京城,怎么会是她呢。”心里却在盼着,两位都就此歇了心思,不然重蹈覆辙,只能是又平添三个伤心人。
许是感同身受,许是被勾起往事,此刻的孝庄太后,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强势太后,好像又变回了曾经的那个一心护着别人的永福宫庄妃。“是啊,可是哀家是真的怕了,怕透了命运的阴差阳错。因为这皇位,懿靖太妃与咱们已是嫌隙颇深,博果尔那孩子倒是全不放在心上,可若是因为这女人,让他们兄弟阋墙,彼此离心,哀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太宗皇帝,去见他。”
苏麻拉姑不忍她沉湎往事,便转了话题道:“太后您仁慈,只是您今日答应了襄郡王,太妃那里,还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
孝庄太后对懿靖太妃了解颇深,浑不在意地道:“这么多年了,你见她少编排我了吗?我只是心疼博果尔那个孩子,皇家冷情,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好孩子,我不想凉了他的心。”
那边厢,西林觉罗锦芳邀了孟古青送她至宫门口,孟古青虽觉蹊跷,但自己与一派坦诚的她颇为投缘,便也没有拒绝。
当行至无人处,西林觉罗锦芳却遣开仆从,只余自己与孟古青。
这便是有话与自己说了,只不过孟古青不曾想到的是,锦芳兀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颇为奇怪:“我没想过你竟会为襄郡王求情说项。”
“以前,我们总嘲笑汉家女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婚嫁之事都不得自由,可是入了关之后,才发现我们又何时有过这种自由。”
西林觉罗锦芳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初阿玛说懿靖太妃看上了我,要让我做襄郡王的侧福晋,我心里自是不愿意。外面都在传咱们的襄郡王不爱诗书,只喜舞刀弄枪,实为匹夫无疑。我要嫁的绝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今日我看到的博果尔,却与传言决然不同,他真性情,他坦坦荡荡,他努力的去爱一个人,也知道怎样去真正的爱一个人。”
孟古青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自己说这番话,便并未打断,只是继续静听下去。
“当所有人都在觑着太后的颜色,看着皇上的反应,甚至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你的笑话时,可是只有我,从始至终,都只在看博果尔一人。”
锦芳直直的盯着孟古青,一字一顿道:“我看到他在看一个人的时候,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隐藏着自己的目光,所以当那人为他求情时,他却更为痛楚。”
“我说这些,不为从你那里讨要什么,也不是威胁。我只是觉得他与那人隔着皇上、隔着满蒙联合,隔着太多的责任担当和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