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轱辘的车轮碾过一路的泥泞,车轮的痕迹终止在了一间名叫“素风”的茶馆前,一个气质清雅的墨衫青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着驾马车的人道,“你在这等着。”
“是,王爷。”驾马车的朱衣少年应道。
墨衫青年没有立即走进素风茶馆之中,他在茶馆门前伫立了一小会儿。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间茶馆有恢复了从简那般光景。
在京郊的一片清幽旷雅之中静静默然独立,飘漫着悠悠的茶香。
从前,她知道他喜欢清静,喜欢喝茶,于是在这京郊僻静之处置了一间只招待他一人的茶馆,名曰素风。
当时他问她,为何要取名为素风。
她低眉浅笑,缓缓的念了一句——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素风茶馆里那个煮茶焚香的淑婉温慧的佳人不见芳踪,这静雅茶馆也渐渐地淡出了他的记忆。
萧子瞻迈步走近素风茶馆,吱嘎地推开茶馆的木门。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挥洒进来,将雅间内的一切染成暖暖的金色,清风拂帘,帘触香肩,在一片明媚之中,一位素衫红裙的少女安然静坐,如芳雅芝兰,纤手煮茶,娴熟文惠,缈缈地茶雾如一层轻纱,飘在少女清秀的面容之前,为其增添了几分微妙的朦胧之美。
萧子瞻走到桌子前,在梅无忧的对面,盘腿坐下,若秀颀玉树,“这里还和以前一样。”如今,再来到素风茶馆,不见荒败积尘,景致装潢一如从前,只是他的心境与坐在他对面的人不一样罢了。
梅无忧从苏婉贞那里得知从前顾婉常常和萧子瞻相约于郊外一间名曰素风的茶馆,梅无忧见这茶馆虽破旧,但是位于僻静之处,无人打扰,若是打扫打扫的话,亦不失为一个上佳的谈话之所,于是便把萧子瞻约来此处。“那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打扫呢!”
梅无忧将茶倒入茶杯,清香悠漫的茶如溪泉潺潺流入桌子中央的素雅的青花瓷茶杯。
萧子瞻习惯性地伸手去拿那杯茶,不料,手才刚抬起,对面那位素衫红裙的灵秀小姑娘抢先一步捧起茶杯,小抿了一口之后,柳眉皱出一个“川”字,“天呐!好难喝!”
方才她在他心中留下那点恬淡惠美的印象瞬间荡然无存,到底是不同的两个人呐。
萧子瞻从宽衣大袖中掏出一个雕花的木盒,推至梅无忧面前,弯着嘴角道,“见面礼过于贵重,还请这位姑娘收回吧。”
梅无忧拿过木盒打开,里面装得真是那次她假扮苏婉贞时交给萧子瞻的梅花琥珀,本想着迟些时候向萧子瞻要回的,没想到这萧子瞻倒还挺识趣,她还没发话,他就先退还了。
“峥王,我们结盟吧。”萧子瞻是个聪明人,梅无忧觉得没必要跟他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地道。
萧子瞻轻轻一笑,不慢不急地道,“合作什么?一起扳倒谋害你们顾氏一族的人?若顾氏一族泉下有知,定然不希望他们仅存的这点血脉去冒险的。”
“峥王不是不想让我冒险,是不想陪我冒险,对吧。”梅无忧浅笑依旧,看不出有半分不满。
萧子瞻只是微笑着,并未言语。
梅无忧微微皱着眉,略带不甘地道,“难道我看上去没有桃朱聪明?”
隐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握住,萧子瞻敛了敛笑,狭长的幽幽之目中流露出疑惑,“你说什么?”
“桃朱呀!就是那个舟城花魁,她尸骨未寒,王爷就忘了她,好生薄情呀,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了你才死的。”梅无忧的双颊的酒窝更深了,明眸微弯,笑意莫测。
“本王不懂你在说什么。”萧子瞻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此刻的微笑略泛寒。
“别装了,你命桃朱给太夫人下毒,嫁祸太子,不就是想借苏家之手对付太子一党么。”
“姑娘,话可不能乱说。”萧子瞻淡淡地笑道,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悦。
“两年前太子曾去过舟城,相传与桃朱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后来桃朱离开舟城,据说就是被太子带到了京都。只是也许是太子的光芒太盛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与太子的同行的还有一位皇子,”梅无忧抬眸看向萧子瞻,“峥王。”
“因为在桃朱与太子有些渊源,而且在桃朱的居所找出了太子的玉佩,所以苏家人觉得太夫人中毒一事是太子策划。然而,太子的玉佩既有可能是太子赠予桃朱,也有可能是桃朱偷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给桃朱的。太夫人中的毒是慢性毒,而且桃朱下毒的分量并不多,似乎不是想要太夫人的命,这可不是太子那种心狠手辣之人的作风,所以策划太夫人中毒一事的,应该不是太子。”
此刻,萧子瞻看着梅无忧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了,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素衫红裙的女子。
清平关兵乱是太子为铲除苏家而发起的,太夫人中毒一事亦是想借丁忧夺权,铲除苏家势力。同样是铲除苏家势力,这两件事只要做一件就够了,更没有必要同时都做。苏家因为对太子一党心存怨恨,再加上桃朱种种混淆视听的行为,所以才会断定中毒一事是太子所为。
然而梅无忧并不是苏家人,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此事更有可能是别人想借苏家之手对付太子一党,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峥王萧子瞻。
皇七子峥王萧子瞻,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然圣恩甚寡,权势甚微,七年前中毒后,武功尽失,体弱多病,世人无不为其惋惜。
然而在梅无忧看来,萧子瞻多半是退居人后,避太子和燕王的锋芒,韬光养晦,暗中培养了多少自己的势力,也未可知。
太子和燕王算什么,不过是出身好,强大外戚势力支持罢了,峥王才是真正的狠角色,无权无势,拖着病弱之躯立于京都如此之久。
“所以,姑娘打算做什么?”萧子瞻龙眉微挑,问道。反正她也猜到了,他也不想再绕圈子装糊涂了。
“不打算做什么,王爷是个聪明人,做事肯定是不留任何痕迹的。”梅无忧坦诚地道,“我只想与王爷结盟,我助王爷登上至尊之位,王爷帮顾氏一族洗刷冤屈。”
萧子瞻清俊一笑,幽黑深邃的眼神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你能帮到本王什么。”
“朔州凌汛之患久矣,太子和燕王都曾自告奋勇前去治理,可最终都无功而返,听说今年这烂摊子砸到王爷你的头上了,或许在这件事上我可以帮到王爷。”
“哦?”萧子瞻的狭长的眼神中流露出期待是神色,朝廷每年都派不少官员去治过朔州河道,父皇今年将治理朔州凌汛一事交给他,本就没有对他抱多大的希望,只不过是想在朔州百姓面前做做样子,彰显皇室对朔州子民的关心罢了,即使没有治理朔州凌汛,父皇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可是,若他真能治好朔州凌汛的话……
萧子瞻接过梅无忧泡好的茶,光滑的青花瓷杯正好掩住了他嘴角扬起的阴诡,“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帮本王。”
“王爷只要带上我去朔州,便可知道。”
“朝廷命本王半个月后前往朔州。”
本个月后就要去朔州,那岂不是过年都得在朔州过了?皇帝可当真一点都不在乎萧子瞻呀。
“那祝我们的朔州之行,一路平安。”梅无忧举茶代酒道。
“承你吉言。”
……
……
苏府海棠院。
“听说那天虞四皇子很中意云岫公主呀,看来这联姻的事马上就要定下来了。”
“可我怎么听说想让云岫公主嫁过去的是皇后,皇上并不是很欢喜这婚事呢。”
“四皇子不娶云岫公主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咱家小姐有机会了?”
“若是咱家小姐再温柔点的话,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呀!瞧咱们小姐戴着面纱还是挺好看的嘛。”
“你们一个二个不干活在这嚼什么舌根!”
苏婉贞拿着根木棍走过去一人给了一棍,聚在一起的丫鬟们马上散开。
“小姐你太残暴了,这样如何嫁的出去呀。”其中一个丫鬟弱弱地说道。
苏婉贞拿着棍子气愤地走过去,奈何那丫鬟跑得太快了,“再走慢点!腿都给你打断!”
“切!我苏婉贞是什么人!有机会我也不要!”苏婉贞气得索性棍子一扔,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之上。
过了一会,方才那位被苏婉贞追打的丫鬟又折了回来,惊讶地看着苏婉贞,“小、小姐……”
“你是回来找打吗?”
“小小、姐姐……四、四殿下来了!!!!”
苏婉贞抽搐了一下嘴角,“想不被我打死的话应该是跟我道歉,而不是跟我开玩笑。”
“小姐!!!四殿下真的来了!!不然奴婢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告诉你啊!!”
苏婉贞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你说的是真的?!”
小丫鬟猛地点头,“而且他还指名要见小姐你啊!”
“怎么突然……”四殿下怎么会突然造访苏府还指名要见她呢,虽然她一直崇拜四殿下,但是四殿下和她素未谋面,应该……等等,难道是因为梅无忧?那次宫宴是梅无忧代替她去的,听说还和四皇子共舞来着。
不管,先去看看。
苏婉贞迅步前往苏府前厅,除去出门苏籍,苏家一众人等都在前厅,还有一个翩然俊朗的蓝衣公子,华然贵气,清雅凌凡,傲如冰冷如雪,他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却能让周围的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就是传说中天人一般的天虞四皇子柴洵呀,真人果真比画要好看上千百倍啊!苏婉贞暗自感叹道。
“四殿下,这是小女婉贞。”苏嵘向柴洵介绍道。
“婉贞见过四殿下。”苏婉贞对柴洵行了个温婉的女子屈膝礼。
柴洵没有说话,目光游走在苏婉贞的紫裙和面纱之上,苏婉贞被柴洵那冰冷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不由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莫非是发现了她不是那天参加宫宴的“苏婉贞”?可是那天梅无忧衣着和妆容都完完全全地仿照了她的,便是细看也很难发现二者的区别,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吧。
“侯爷,本王要见的是那日参加宫宴的苏小姐。”柴洵冷淡地道。
果然被发现了!
“这……”苏嵘面露难色,先行屏退了在前厅的所有苏府家丁和丫鬟。
“四殿下,咱们苏府只有一位苏四小姐。”苏攸首先说道。
柴洵看都不看苏攸一眼,直截了当地对苏嵘道,“她是不是叫梅无忧。”
苏家众人不由地都惊讶了一下,柴洵不仅知道那天赴宴的不是苏婉贞,还知道代替苏婉贞去的人叫梅无忧!
“她在哪里?”看苏家的人反应,柴洵更加确定了。
那日宫宴结束了,大家都说苏家四小姐当众羞辱云岫公主,惹恼了天虞四皇子柴洵,柴洵当即趁苏四小姐舞剑之际,打着共舞之幌子,实则对苏四小姐大打出手。
“四殿下,苏府并没有什么叫梅无忧的人。”毕竟是他师弟心爱的徒儿,苏嵘当然得护着了。
柴洵冷冷地看向苏嵘,苏攸趁机向苏婉贞使眼色,多年的兄妹感情,苏婉贞自然知道她大哥要表达的什么意思,于是默契地配合起来。
“啊!!爹!女儿突然腹痛!”苏婉贞痛苦的弯下身子。
“爹,四妹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苏攸连忙过去扶住苏婉贞。
“实在是太失礼了,攸儿,还不快快扶婉贞下去找个郎中看看。”苏嵘道。
柴洵冷漠地抿了抿嘴,看了身旁随从一眼。
“闻说四殿下棋艺高超,难得四殿下光临苏府,与老夫下一局如何?”苏婉贞和苏攸已经去通知梅无忧让她先别回苏府了,在外面躲起来,现在苏嵘的任务就是在梅无忧躲起来之前拖住柴洵。
“自然可以。”柴洵弯了弯嘴角,扯出一个冷冰冰的礼貌性微笑。
“来人,拿棋来。”苏嵘吩咐道。
柴洵转头对他的两个随从道,“本王下棋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们两个到府外候着,有事再进来通传。”
“是。”那两个随从应道,随即走出了府外。
这厢,苏攸和苏婉贞已经逃窜道苏府后门了。
“快去找梅无忧,让她暂时别回苏府,我留在府上和爹爹应对那个柴洵。”
“知道了。”
苏婉贞并不清楚梅无忧去哪里了,但苏婉贞隐约记得梅无忧问起过顾婉与峥王以前相约见面的地方——素风茶馆,想来梅无忧是去那了,往素风茶馆走应该可以遇见梅无忧。
果然如苏婉贞所料,在前往素风茶馆的路上,苏婉贞遇见了正要从素风茶馆那边过来正要回苏府的梅无忧,于是苏婉贞连忙将梅无忧拉进一个暗黑的小巷子里,“无忧!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惊慌啊?”梅无忧漫不经心地道。
“四殿下来苏府了,他已经知道了那天参加宫宴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正要找你!!”
“我去!他这都能看出来!”梅无忧不可置信地道,“他找我干什么啊?!”
“听说你宫宴上对公主不敬,而陛下有偏帮你,恐怕四殿下此番来是为公主讨公道的。他人现在就在苏府,所以你先别回苏府。”
“这男人也太小肚鸡肠了吧,何况我对云岫公主又不是故意的。”
“别管这些了,我先带你去苏府别院了,在天虞使团离开南秦之前,你就先住那吧。”苏婉贞拉着梅无忧一路躲躲闪闪地前往苏府别院,边走边对梅无忧道,“那别院只有我可三哥知道,你可以放心地住,另外我也派人去通知三哥了,让他晚些时候带些好吃的去别院找你。”
“太感动了!”梅无忧紧紧握住苏婉贞手,“都怪我得罪了柴洵,给你们苏家添麻烦了。”
“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梅叔叔把你托付于苏家,咱们自当好生照应着。”再说了,苏家上上下下都瞧得出苏籍看梅无忧的眼神不同寻常,梅无忧将来没准是她三嫂呢,当然得好生照顾。
……
……
“侯爷。”
“诶诶诶!”苏嵘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该你了。”对方淡淡地道。
苏嵘看了看棋局,轮到他下子了,可是他应该下哪里啊!根本就无路可走了好吗!五十七局,五十七败!苏嵘看向柴洵,这年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下子极快,看似不加思考,实则早已在一瞬间步步为营,如此高手,苏嵘平生只遇到过一个,那便是梅三愁。
“殿下。”突然,柴洵的一个随从走进了苏府,打断了棋局。
柴洵似乎是看出了那个随从所要禀报的事,他站起身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和疏离,“侯爷,本王有事,先告辞,这句就算你赢了。”
好一句算你赢了。
给苏嵘一种“五十八局,五十九败”强烈挫败感。
真是再也不要和这年轻人下棋了!!
“恭送四殿下。”苏嵘恭敬地松柴洵出府。这会儿婉贞他们应该已经把无忧安置好了吧。
……
……
苏府别院。
咕噜咕噜……梅无忧捂了捂肚子,“所以说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苏婉贞果然是信不过的,苏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再说了,苏籍时常来无影去无踪,苏婉贞派去的人到底有没有通知道苏籍都是一个问题。
还是自己出去觅食比较靠谱。
不过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说不定会被四皇子的人给抓走,还是适当的伪装一下比较保险。
梅无忧换下了她今早穿出门的那套素衫红裙,从屋里找出一件男装换上,又将黄泥水涂在脸上。瞬间,铜镜面前晃出了一个面色姜黄,身材纤瘦的少年。
“这个样子,就算是师父也认不出吧。”梅无忧感叹道。
忽然,梅无忧听到了大门那边传来吱嘎一声。
莫非是苏籍来了?
梅无忧迅速前往大门口那边,果见一个秀颀玉树般的蓝衣公子背对着自己,“苏籍呀!苏籍!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久了!”梅无忧冲着那个湛蓝的背影喊道。
“你说,你在等谁?”
蓝衣公子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向梅无忧,一张绝世无双的俊脸映入的梅无忧的眼眸。
为什么苏籍会变成他啊!?
“幻觉,一定是幻觉……”
梅无忧按捺住自己慌乱的心,僵僵地绕过那个蓝衣公子,往大门口外挪去。
“梅无忧你给我站住!”
那个幻觉居然还叫出了她的名字?!现在这副模样都能被认出来?!
“幻听,一定是幻听……”
蓝衣公子的愠意被梅无忧的无视瞬间激化,他一把拽住梅无忧的后领,将其轻松地拎起,悬在了半空之中。
“我去!”原来真不是幻觉!真的是柴洵!!!!
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难道苏婉贞派去通知苏籍的人将柴洵错认成苏籍了?
“你居然对着我喊别的男人的名字。”柴洵的语气冷冰冰的,但是梅无忧可以明显感觉到其中浓浓的愠意。
谁叫你们都爱穿蓝色的衣服,身材也都那样的挺拔修长,而且,谁知道你能找到这里来啊!!!!
“呵呵呵……四殿下,那天不是有意打断云岫公主的舞蹈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喂!喂!你这是要干嘛!!……哎呀!!!”
梅无忧被柴洵狠狠地丢进了马车,“去使馆!”柴洵命令驾马车的随从道。
“诶!放我下车!!放我下车!!”
柴洵不理会梅无忧的呼喊,一手拽住梅无忧,一手提起水壶就将水往梅无忧脸上的倒,“脸上糊的都是些什么,脏死了。”柴洵嫌恶地道。
柴洵用水洗掉梅无忧脸上的黄泥,束起来的青丝也被柴洵扯散,如瀑布一般披下来,衬着凝脂一般的白玉脸蛋,娇婉动人,柴洵看着不由地愣了一下。
忽然,梅无忧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她尴尬地别过脸去。
“你饿了?”柴洵淡淡地问道。
本来她都是要出门觅食的,结果本路跑出个柴洵来,她都快要饿死了好吗!
“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在唱歌……”饿死事小,丢脸事大。
“你说什么!”柴洵的俊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幽幽的冰瞳中流露着可怖的寒光。
“开……开玩笑的……”梅无忧被他吓得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我是真的饿了。”
“嗯。”柴洵的神情稍微有所放缓。
嗯……嗯?……嗯!是什么意思啊!?
“殿下,使馆到了。”
柴洵将梅无忧拉出马车,然后一把将梅无忧扛到肩上带进来使馆内。
梅无忧不由地愣了一下,小时候,师兄也是像扛米袋一样将她扛在肩上的。
“不必想着逃跑,”柴洵把梅无忧撂下之后,唤来一个穿着绿罗裙的姑娘,那姑娘面容精致美丽,身材娇小,比梅无忧还要矮半个脑袋,“桑栀,站在门口替我看着她。”然后柴洵便走了。
那个叫做桑栀姑娘站在房间门口盯着梅无忧,神色略带厌恶。过去不管少主身居何处,他都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的,如今少主居然把一个不知哪来的女子留在了自己的房间,还命她看住那个女子。
“少主房间的东西不可以乱动!”桑栀对梅无忧喝道。
梅无忧看了桑栀一眼,不理她,继续倒水喝。
“喂!你听见没有,不许乱动少主房间里的东西!”
“我就乱动了,你奈我何!!”梅无忧跑到书桌那边一通乱翻,将抽屉全部拉开。
“住手!住手!你这个无礼的丫头!”
梅无忧白了桑栀一眼,“叫谁丫头呢,你这个小矮子!”
“你叫谁小矮子!!!!!”
梅无忧瞥见抽屉里放置着一个精致的小锦盒,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拿起来端详了两眼,站在门口的桑栀见状,立即指着梅无忧喊道,“快放下!那是少主最宝贝的东西!”
“我就不放下,我还打开了你怎么着?!”
可当梅无忧看到那锦盒中的东西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
“这个……是什么……”
“男子束发用的小冠呀!这可是我亲手雕刻的!”
“好丑。”
“你不要那我就送给师父好了。”
“不行,那会污了师父的眼睛的,我还是委屈一下自己收了它吧。”
……
锦盒中安静躺着的,正是多年前她送给师兄梅无虑用来束发的白玉小冠!
“这东西柴洵是哪里偷来的!”梅无忧举着锦盒神情严肃的问桑栀。
“呵!笑话,我们少主想要的东西哪里需要偷!这本就是属于我们少主的!”
“放屁!这明明是我送给我师兄的东西!!!”
“嘿嘿!有东西吃咯!!”一个胡须汉子端着两大托盘走进房间,“梅姑娘,听说你饿了,赶紧吃吧。”胡须汉子将膳食放置在了梅无忧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点了,膳房哪里来的厨子?”桑栀问那胡须汉子道。使馆属于离宫,膳房中的厨子都是皇宫派来的御厨,他们做完膳食之后便会返回皇宫,待到下一个饭点快要开始之前,又会出现。
“是少主亲手的做的。”胡须汉子答道,“想不到少主挥得了剑,也拿得起锅铲,真乃全才呀。”胡须汉子看着那一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对桑栀说道。
“把柴洵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梅无忧话音刚落地,那个丰神俊朗的蓝衣公子便出现了,“你们先下去。”柴洵对桑栀和那胡须汉子说道。
桑栀咬了咬嘴唇,十分不情愿地被胡须汉子给拉走了。
柴洵关上了房门,“不是说饿了么,吃东西吧。”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梅无忧举着那白玉小冠质问柴洵道。
柴洵平静地看着梅无忧,“你送我的。”
“什么?!!”她送的可是她师兄梅无虑啊,等等……梅无忧眯着明眸细细地看着柴洵,说实话,十年过去了,师兄在梅无忧脑海里的印象早已模糊了,可师兄那双冰冷的眸子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如此细看,柴洵那双眸子,确实与他师兄如出一辙,不会这么巧吧……
梅无忧拿起柴洵的手掌看了看,一道岁月都无法抹去的疤痕安详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是师兄掌心的疤痕,是多年前师兄为了救她而受伤留下的疤痕……
如此说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她师兄!!梅无忧深吸了一口气,十年后的师兄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她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啪!——梅无忧大力地甩了一耳光。
“果然是在做梦,一点都不痛。”梅无忧有些失望地道。
“打我的脸你当然不痛!”柴洵重重地敲了一下梅无忧的脑袋。
“师兄果然是你!!!”梅无忧泪汪汪地抱着柴洵的手臂,“只有你和师父敲我脑袋的时候特别痛!”怪不得十年都没有回来过玉梅峰,原来是跑到天虞去当什么四皇子去了,还把名字改成了柴洵。
柴洵抽搐了一下嘴角,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敲她脑袋的,“快吃东西吧。”
“嘻嘻……想不到十年过去了,还能吃到师兄亲手做的饭菜。”梅无忧一边吃一边道,“你早说你是我师兄嘛,我还以为你是为云岫公主来找我麻烦呢。”
“谁知道你这个笨蛋居然没有认出我。”
“拜托,十年了好吗!”
“十年又如何,便是一百年过去了我也能认出你来。”
“行行行,你眼神好行了吧!”梅无忧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紧张地问柴洵道,“你真的要娶云岫公主?”
“谁要娶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
梅无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也不希望你娶她。”
云岫公主是尹皇后的女儿,是太子的亲妹妹,也是害死她姐姐的人,她恨云岫公主,怎么可能接受云岫公主成为师兄的妻子。
“那师兄你要娶谁?”梅无忧突然萌生了八卦之心。
“娶我喜欢的人。”
梅无忧狡黠一笑,用筷子戳了戳柴洵,“那师兄喜欢谁呀?”要是没有的话,可以让师兄考虑一下苏婉贞。
“她在那边。”
梅无忧顺着柴洵的目光望去,撇了撇嘴道,“师兄你耍我呢,那边除了一面镜子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