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浓,风起,叶落花舞,一地的花衣叶裳,美不胜收。梅无忧看了看无花的梅树,想象着梅花盛开的样子。春去秋来年复年,梅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十年,也就这么晃晃一瞬。
离当年师兄不辞而别竟已过去十年之久!
话说师兄离开玉梅峰到底是去干嘛呢?这个问题梅无忧想过无数次,每次问师父,师父总说师兄是回故乡天虞国砍柴去了。
什么柴要砍十年这么久啊!
师父还真当她是三岁小女孩好敷衍么……
十年了,山下村庄那个花姐都生第三胎了!师兄砍的什么柴这么厉害,竟要砍十年!梅无忧时常这样想,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年了,不知师兄再见到她的时候还能不能认出她,“呵呵……”梅无忧对着镜子无奈地笑了笑,前提是她和师兄能相见啊。
天虞国是什么地方,她现在身处的是南秦国,只知天虞国是南秦之北的一个大国,虎哥说天虞国遍地都是美女,师兄没准是在天虞国娶妻生子,成家立室了。
试想一下,玉树临风的师兄,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天虞娇妻,身边三两个机巧可爱的孩子在围着他们转,天伦共享,其乐融融……想想都来气!
梅无忧一把将往窗外一扔,“梅无虑你不是人!自己逍遥快活却把我和师父留在大山里饿成皮包骨!”
“哎呀??”
刚刚扔出去的铜镜似乎砸中了什么,梅无忧走出屋子一看,铜镜竟砸中了一只白鸽。梅无忧捡起白鸽瞧了瞧,发现白鸽的脚上缠着一张小纸条。
“飞鸽传书?难道是师兄来信啦?!”
“无忧,把信鸽给为师。”梅三愁认出了梅无忧手上的那只信鸽。
梅无忧将信鸽递给了梅三愁,“师父,是不是师兄来信?”
还没把信条打开,梅三愁就摇了摇头,“你师兄忙着砍柴呢,哪有闲功夫写信,是为师一个认识的人罢了。”梅三愁将信条展开,读完那信之后,他向来平静如水的面容泛起愁色的涟漪,“无忧,收拾收拾行李吧。”
“啊?去哪呀师父?”
“出诊。”
……
……
梅三愁到山下村长那借了一辆马车,便带着梅无忧离开了玉梅峰山。
一路上,梅三愁给也没怎么说传信的人是谁,只说是一个认识老夫人生病了,请他去治病罢了。梅无忧想,这位认识的老夫人应该对师父很重要吧,不然向来只在玉梅峰山附近走动的师父也不会一收到信就马不停蹄地走。
清州到京都的距离,按照正常的速度,马车是要走四天才到的,但……大概是梅三愁那位友人的母亲病急得很罢,梅三愁快马加鞭,硬生生地把四天的路程缩成了两天一夜。
马车驶得快,就会颠簸。梅三愁是功力深厚之人,这点颠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梅无忧不一样,她坐在车厢内,空气又不是很流通,她这一路几乎都是吐过来的,车轮子碾出的痕迹几乎都沾上了她的呕吐物。
在梅无忧不知吐了多少回之后,梅三愁终于驶到了目的地,“吁!——”梅三愁勒住了马。
“无忧,到了。”
梅三愁跨下马车,梅无忧也踉踉跄跄地紧随其后。他们到的地方是了京都一处大宅,梅无忧抬头看那烫金的牌匾,上面写的是“苏府”。没多久,苏府的大门便打开了,像是算准了时间,知道他们会这个时候到一样,出门相迎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年纪约莫二十,身材修长挺拔,一袭蓝衣温文尔雅,如同清风明月下的白玉海棠,泛着淡雅的容华,五官端正,清然爽朗,儒雅有余而英气不减。他的微笑清新干净,给人以亲和之感,笑时犹如带海棠香。
“晚辈苏籍见过梅先生,”毕竟梅三愁年长他十来岁,他自然要对梅三愁行晚辈之礼,“梅姑娘。”他对梅无忧点了点头。
“苏三公子有礼了,”梅三愁突然一改之前心急如焚的模样,慢悠悠地道,“许多年前见你,你还是个豆丁大的小毛孩呢,如今都这般大了,岁月如歌呐,岁月如歌呐……”
梅无忧被颠簸的马车折磨得胃里翻江倒海,现在只要一张嘴,胃里的江河大海就会喷涌而出,她已经憋得很辛苦了,只希望师父和那苏籍寒暄完之后,她能进屋找个无人的地方吐一吐,谁知她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似乎想要在门口和对方追忆似水年华。赶路的时候那么着急,怎么现在到了目的地,师父怎么就又恢复往日喝茶赏花那副优哉游哉模样。
师父啊师父啊,你没见你心爱的徒弟已经憋得脸都发紫了吗!
苏籍亲切地微微一笑,“梅先生和梅姑娘还是先随苏某进屋去吧。”
梅无忧点点头,还是这苏籍识相。
可是师父不知怎么的,好像特别喜欢站在门口说话……
“我徒弟打小被我宠惯了,三公子见谅。”梅三愁看向梅无忧,“三公子年长你好几岁,按礼你该唤人家一声兄长。”梅三愁将梅无忧往苏籍那个方向推了推。
就是这么轻轻地,看似微不足道地一推,梅无忧那道卡在咽喉的薄弱的堤坝被强行推倒,一股洪流不可阻挡地喷涌而出,“呕~呕~呕~”
站在门口苏府家丁和丫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三连呕”给吓得瞪大了眼睛,唯有师父和那苏三公子从容淡定着,神情如旧。
梅无忧擦了擦嘴角,看吧,什么叫高手!师父和苏三公子这样的就叫高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尤其是那苏三公子,她都吐他一身了,他却还是保持着春风和煦般的微笑。
这小哥,前途不可限量啊!
“哎呀无忧!”梅三愁微愠地敲敲梅无忧的脑袋,“三公子莫要怪罪,无忧,还不快向三公子赔罪。”
她怎么觉得师父那歉疚的神色之中包含了一丝丝……幸灾乐祸呢?
“对不起对不起……”梅无忧本想替苏籍擦擦他身上的呕吐物的,奈何是在是太恶心了,看得她都想再吐一遍,于是梅无忧抽出一小帕子递给苏籍,“三公子见谅,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擦擦吧。”
“梅姑娘舟车劳顿,身体抱恙,不敢劳烦。”苏籍拿过帕子擦了擦,“荼蘼,给梅先生和梅姑娘带路。”苏籍身边的那个粉色衣裳的丫鬟走过来后,苏籍道,“梅先生,请恕晚辈失陪了。”
荼蘼在前面带路,后面的梅三愁和梅无忧跟着。
苏府很大,虽不是极尽奢华,金碧辉煌,但陈设布局别出心裁,颇具雅致,移步换景,每一处都能裁除一幅画来。
能把一个府宅修葺得如此漂亮,肯定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先生,姑娘,前面就是太夫人所居的荷香院了。”领路的荼蘼道,她将梅三愁和梅无忧带到荷香院内,“先生和姑娘请在这稍等片刻。”说完,荼蘼便离开了。
太夫人?梅无忧记得只有公侯之母才能被称为“太夫人”,梅无忧扯了扯梅三愁的衣袖,小声地问,“这是哪位大官的府邸吗?”
“骧平侯,苏嵘。”
果真如梅无忧所料,是个王亲贵胄,骧平侯……骧平侯……听着怎么觉得那么耳熟,梅无忧想起来了!凌云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啊!村长家的儿子虎哥打小就崇拜军旅生后,立志从军,经常把一些南秦名将挂在嘴边,他说得最多的莫过于骧平侯苏嵘和安国公顾昭武了,梅无忧常和虎哥他们玩一块,自然对名将事迹有所耳闻。
“哇,师父原来的你有那么厉害的朋友啊!”
“谁告诉你我和他是朋友。”梅三愁顿了顿,“我和他早就在祖师爷面前绝交了。”
“不是朋友那你为何死命地从清州赶过来给人家母亲治病。”
“那是为师慈悲为怀。”
“得了吧,”梅无忧翻了翻白眼,“师父你就是因为口是心非所以才快四十了都娶不到老婆的。”
梅三愁闷声不语,在梅无忧的头上砸出一个大包来。
梅无忧一手捂头一手捂嘴,果然“娶妻”的师父痛处,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梅无忧都会被梅三愁打。
“刚才那个苏三公子是不是就是骧平侯的三儿子呀。”还是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吧。
梅三愁点点头,“跟他爹一个德性,讨人厌。”
正说着,那个“讨人厌”的苏籍就出现在了梅三愁和梅无忧面前,他换了一声衣裳,身上带有淡淡的秋海棠香气,脸上依旧挂着一派温和的微笑。
“梅先生,梅姑娘,请随苏某到这边来。”
苏籍他们二人带到了居室之内,居室内弥漫着药香,床榻上倚坐着一位病容疲倦的老妇人,想必就是苏太夫人了,她的身边,是一个服侍她的老妈妈。
“祖母,他们来了。”
“时雨,你来啦。”太夫人一见梅三愁欣喜的向他招手,如同看见自己的亲儿子一般。
时雨,是她师父的字。能一见面就亲切地喊对方字的人,关系不一般吧,再看看她师父,师父的目光在闪烁着,有一种涌动的情绪在里头,是那种多年在外的游子见到思念已久亲人的那种眼神。
“那就是你的小徒弟吧,果真和你一样机灵。”太夫人指了指梅无忧对梅三愁说道。
“哪里哪里,太夫人过誉了,”梅无忧连忙摆摆手,“我比师父机灵多了。”
太夫人瞬间被梅无忧给逗乐了。
“这孩子打小被我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没规没矩,太夫人莫要见怪。”
“老身瞧着倒是挺可爱的,和以前的你一样风趣。”
梅三愁不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起了太夫人的手,给她诊脉。
太夫人握了握梅三愁的手,“这么多年了,你们怎么还不肯和好呀。”
梅三愁皱了皱眉,紧张地问,“太夫人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月前。”站在一旁的苏籍答道。
“混账苏嵘!”梅三愁骂了一声。
“时雨你别怪嵘儿,若不是皇上命嵘儿和小攸镇守边疆,嵘儿走不开。”太夫人口中的小攸,正是骧平侯苏嵘的长子苏攸,现任神策军统领,随苏嵘一同在清平关镇守。
梅三愁抿了抿嘴,回握住太夫人的手,“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事的。”
“反正我年纪也大了,这病治不好也罢了,只希望在我阖上眼之前,能看到你和嵘儿和好。”
“太夫人先休息一下吧。”梅三愁站起身来,看着苏籍,严肃而凝重地道,“苏籍,借一步说话。”
苏籍明白梅三愁的意思,于是道,“梅先生,这边来。”
“无忧,跟上。”
“是,师父。”
苏籍带着梅三愁和梅无忧到了荷香院的书房中后,关上了书房门窗,不许任何人靠近,确认隔墙无耳之后,苏籍问,“先生,祖母得的是什么病?”
“没病。”
梅三愁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宣纸上开始写一些药名。
“师父的意思是太夫人是中毒?”
梅三愁点了点头。
苏籍并无太大惊讶,因为祖母这病来得蹊跷,他也曾猜想是中毒,如今看来这猜想是对的。
“太夫人中的毒名叫‘冷宫笑’。”梅三愁道。
“‘冷宫笑’?!”苏籍重复了一遍。冷宫笑,相传是皇宫里那些冷血太监虐杀冷宫嫔妃所用的一种毒药,此毒无色无味,难以捉摸,中毒之人会在三个月内渐渐体弱而死,这种毒只有宫里才有,只有宫里的人才会用。
也就是说……
“下毒的人是宫里面的,能把宫廷秘毒投放到宫外来,也就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能做得到。”苏籍道。
“朝中党派林立,你们苏家站的是哪一边。”梅三愁冷冷地问。
“我们苏家从不参与朋党之争。”
“呵,不与任何朋党为伍,等于与所有朋党为敌。”没想到苏嵘浮游宦海这么多年,竟还保留着当初的风骨,“不过苏氏是世家大族,敢对你们下手不外乎就是太子党和燕王党。”梅三愁道。虽是隐居山林,但对外面的局势,梅三愁并非一无所知。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太夫人呢?”梅无忧不解地问。太夫人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迈体弱的老妇人而已,害她的人图什么?
“梅姑娘可能不知道,南秦有一制度叫‘丁忧’,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三年。”
“无忧,你留下来帮太夫人解毒。”梅三愁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了梅无忧,梅无忧接过药方,有些疑惑地看向梅三愁,“师父你要去哪?”
“以我对苏嵘的了解,太夫人出了事,他不可能会安心地留在边疆的,他没有请旨回京,也许是遭遇了什么,所以我要去清平关一趟。”
“我立刻为先生备马。”
……
……
翌日。
“采荷。”
那个名叫采荷的丫鬟正拿着扇子煽火,听到有身后响起一把清风朗泽的男声,现实一愣,然后徐徐地转过身去朝声源行礼,“三少爷好。”
走进厨房的正是苏籍,他一袭湛蓝衣衫,若纳百川之海,俊朗的面容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温润如玉,儒雅若风。
“只是来瞧瞧祖母的药好了没,看样子还没好吧。”
“回三少爷的话,药还需再煎一会儿。”采荷转回身去,继续摇着扇子,“药好了奴婢就给太夫人端过去,厨房油烟重,三少爷请回吧。”
“也好。”苏籍点头,他前脚刚要踏出厨房门槛,却又收了回来,他看向采荷,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眼神中是机具穿透力的犀利,“采荷,我记得,你是四小姐院里的浣衣丫鬟吧。”
采荷手上的动作一滞,不慢不急地道,“是四小姐见奴婢闲,打发奴婢来厨房帮忙的。”
“采荷,你是舟城人吧?”苏籍走近采荷身边,见采荷迟疑地点点头,苏籍继续道,“那你知不知有舟城洞仙楼花魁桃朱?”
采荷怯怯地后退了小半步,“知……道。”
“听说桃朱歌舞一绝,两年得一京都贵人相助,脱离烟花之地,从此销声匿迹。”
采荷讪讪地笑着,“奴婢虽也是舟城人,但是不太了解这件事,何况这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呀。”
“所以才问你呀,桃朱姑娘。”说话的同时,苏籍拿出一块玉佩亮在采荷面前。
采荷彻底地僵住了,她惊恐地看着那玉佩,哑然道,“你……怎么……”
苏籍保持着微笑,继续道,“这是男子的佩玉吧,桃朱姑娘才貌双全,受男子青睐亦属常事,只不过这位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男子不是普通人吧,桃朱姑娘。”苏籍趁她震惊之时,夺过她隐于袖中的小药包。
采荷,不应该是桃朱,此时已经双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她应该猜到的,太夫人中毒之后,府上的一切都被严加看管,太夫人身边更是滴水不漏,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潜入给太夫人熬药的厨房,不是眼前这男人设好的局是什么!
“来人。”
苏籍一声令下,数个府卫冲进了厨房,可是还没等府卫碰到桃朱,桃朱就先喷出了一口黑血。
“你!”苏籍没想到她竟服了毒。
“我是不会出卖他的。”毒药是她一早就藏在牙齿中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你这又是何苦呢。”苏籍看着已经断了气息的桃朱叹息道。
那枚玉佩早就替你出卖了幕后之人。桃朱出身于秦楼楚馆,达官贵人见得不少,她也许知道这是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但她不知道的是,玉佩的主人到底有多尊贵。那是象征皇子身份的玉佩,每个皇子皆有一枚,外形相似,仅有细微的不同,以区别不同身份的皇子。
桃朱处所搜出来的这枚皇子的玉佩,雕有四龙纹,而当今,只有一个人的玉佩可以雕有四龙纹——太子。
“收拾收拾。”苏籍吩咐府卫道,说完他拽着手中的玉佩,神色微忧地走出了厨房。
苏籍来到旧花园,这是苏府一个荒废掉的花园,看着这枯木横斜,荒颓破败之景,谁能想到这里也曾经繁花盛开,绿树成荫,鸟鸣清风,鱼醉花香,也曾是他和亲友们最喜爱的乐园。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那些人不曾离开,这园子大概还会像以前一样吧。
只可惜……
忽然,苏籍听了点动静,他看向发出声音的东南方向,只见角落的泥潭处,有一个一身粗衣麻布,身材娇小的女子在泥潭中来来回回地跃动着,她的衣裾卷至膝盖,露出一双细长娇嫩的小腿,腿上沾有几点污泥,却反衬出腿的白皙与洁净。她弯着身子,双手在泥潭中翻来倒去,不时用沾着泥巴的手擦汗,弄得洁白无瑕的脸蛋也沾染上几点泥污,样子十分滑稽可爱。
“苏籍,你看!”梅无忧见到来人是苏籍,展颜一笑,两颊酒窝浮现出俏皮无限,她挺直身子向他挥了挥手中的一把泥鳅,仿佛一个小孩在向兄长炫耀她的收成。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为的纯美的笑容镀上了一层暖暖的色彩。
“你抓这个做什么?”苏籍走过去梅无忧的身边。
“做药引啊!”梅无忧不假思索地答道。
“抓泥鳅做药引这种事,大可叫府上下人来做,你不必亲力亲为。”他用指腹轻轻地拭去梅无忧脸蛋上的泥污,那丝滑的触感竟让他有一瞬晃神。
“小事一桩,何必麻烦别人。”
苏籍朝她伸手,梅无忧也无所顾忌地将满是泥巴的手搭在苏籍的手上,任由其将自己从泥潭中拉出来。
“来,我带你去冲洗一下。”
被水冲洗过的腿脚恢复原来的娇美,皎皎如月,皑皑如雪,让人忍不住盈握把玩。
在南秦国,女子的腿脚是不可以随意外露与人前的,他想起梅无忧是在山上长大的,对这些繁复的礼数并不了解。
“好啦!”梅无忧冲洗完毕,放下衣裾。
苏籍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梅无忧那一张嫣然的笑颜,那笑容将他的思绪扯回了岁月的流沙之中。
八年前,他刚满十六,奉父亲之命将母亲病逝的消息带给清州玉梅峰的那位隐居友人,那时亡母的悲绪使他恍惚,下山之时不慎被毒蛇咬伤,幸好一位上山小女孩的,替他解了身上的蛇毒,不然恐怕他就命殒十六,英年早逝了。
时隔多年,他已不太记得清那小女孩的模样了,但是那女孩灵动万千,清澈纯美的眸子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一如眼前的这一双。
原来八年前的那个不肯透露姓名的小女孩,叫梅无忧。
无忧,无忧而乐。确实是个好名字,而她那纯澈的笑容也确实如她的名字一般。
“服了解药,再休养些时日,太夫人估计就没什么大问题的了,你爹那边,有我师父,也万无一失的啦。”梅无忧拍了拍苏籍的肩膀道。
“梅姑娘的意思苏某明白,多谢关心。”
“哎呀,苏三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面如菜色,定是这些天为太夫人的身体担忧所致,何不过两日出府转转,闻说京都有很好玩的地方,你应该没有全去过吧,即使都全去过了,也可以重温一下呀。正在我得空,可以当你的陪游哟!”梅无忧用手肘戳了戳苏籍,冲他眉飞色舞地道。
是你自己想去玩吧。
苏籍望着梅无忧失声一笑,“实不相瞒,苏某离京游历多年,亦很怀念京都风土人情。若有梅姑娘作陪游,便是再好不过了。”
“别梅姑娘梅姑娘叫得多见外呀,叫我无忧就好了苏三公子。”
“无忧也别见外,叫我苏籍便好。”
“那好,苏籍,你准备带我……噢不,你准备让我陪你去哪玩?”
“不久之后便是百珍斋的一年一度的千奇会,届时将有各种奇珍异宝展出,你陪我去那瞧瞧,如何?”
“好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