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
暮色如夜,残阳如血。空气中洋溢着盛夏独有的燥热,昏黄的光线斜斜地照在一排排冰凉的石碑上,四周寂静的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一道纤细的身影被夕阳无限的拉长,孤独而凄凉,她步伐沉重地走向大片墓地的其中一块墓碑,将手中一束包装精致的康乃馨放下,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伤。
墓地因长时间无人打理,墓碑上蒙落了一层灰尘,砖石之间的缝隙中也渐渐长出了几株翠绿的野草。
‘妈,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莞陌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动手去拔墓碑旁顽强生长的野草,语言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每一年的今天她都会独自前往这里来祭拜母亲,她不是没有父亲也不是不想和他一起来祭拜,从母亲去世到现在已经整整16年了,那个被她叫作父亲的人至今为止从未来过这里,就连他如何还记不记得母亲的忌日都是一个未知的迷。
这个父亲有和没有又什么差别呢?她就像寄住在自己家里的孤儿,不会有人施舍给她半分关心。
莞陌很多时候也会在工作之余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人生、展望一下未来,如果母亲还在世她会不会和大多数豆蔻年华的女孩一样,此时此刻正享受着家人的呵护,可惜母亲却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就连脑海中那个曾经清晰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了。
她不由得伸手去抚摸石碑上微笑着的照片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想要落泪,从此这个黑暗的地方便成了女人埋葬岁月的地方,照片上的女人依旧是那么美丽,不会再经受岁月的蹉跎,她给亲友留着的永远是最年轻的模样。
可是真的好自私,竟然独留她一人在冷落中坚强,在黑暗中夹缝生存,去世的母亲也许不晓得就算是再坚强的人,遇到能触动伤疤的事情之后,心中还是会激起一片片涟漪。
不论莞陌在别人眼中是多么坚强,此时也像个迷惘的孩子,遇到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明媚的眸中渐渐泛起了浅浅泪花,金黄色的光芒照耀着女人的脸上像下落凡尘的仙女,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乖巧的依靠在母亲的墓碑前就像和母亲撒娇的孩子,一字一顿的对着母亲的照片说话,更像是她自己在演独角戏。
恰巧,眼前的一幕被同样来祭拜亲人正打算回去的男人看到,男人离得远听不到她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但可以看出她很享受这种神经兮兮的行为。
上次因为脑溢血去世的姑妈他抽空去祭拜的时候,有经过那块墓碑,应该是她至亲之人吧。不然也不会哭的一抽一抽的了,让人我见犹怜。
他见过墓碑上女人的照片很年轻也很美,为什么会让他记得如此深刻,大概是因为他对美女一向记忆犹新。但对死人他是绝对不会亵渎,因为他怕半夜会被女鬼群殴。
正想得出神,莞陌已经渐渐能够压抑住内心悲戚的情绪了,天色不早她也决定回她名义上的家,用手撑起上身拍掉沾在手上的泥土,又揉了揉哭的有些泛酸的眼睛,对着母亲微笑着的面容做了一个调皮的胜利手势,又恢复了平日里生龙活虎没心没肺的模样。
也只有她自己能够明白,微笑背后的伤,究竟有多痛。
抬头天依旧是这样的蓝,地球也不会只围绕着她一人旋转,有些痛挺一挺就过去了,有些伤忍一忍就平复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坑,也没有填不平的路。
她看着不远处火红火红的天,像被火烧起来了一样,深吸一口气。抬头发现在不远处的榕树下有位俊美少年正直勾勾的盯着她,请原谅她这种自恋的想法,因为在此刻只有两人祭拜的墓地里莞陌不认为他正在看鬼。
她无语的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估摸想又是一枚烂桃花,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继承了母亲唇红齿白,每次上街也经常会被别人用含蓄的目光打量,那些她都可以自动屏蔽掉,只当自己近视眼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种毫不避讳的目光却是她所不喜的,好似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目光,让她浑身都不自在仿佛在这人眼中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在裸奔。
走近一些莞陌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不但长的不磕碜,还长了一张很帅气脸,白净却并不显得娘气,反而会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从那辆她叫不上名字的跑车可以看出他很富有,不打工不知道父母挣钱的艰辛,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他们还木有体验过,一脸未成年模样典型的败家富二代,一副我家有钱牛屁哄哄的样子,真是有够欠扁的。
穿衣风格也是‘高调,奢侈,够骚包’很符合现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对‘高富帅’和‘富二代’的解释,可她却对这样的人不感兴趣,每个人看待事物的眼光她也许反驳不了,但至少她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帅又不可以当饭吃。
那边的杜子凉相比较女人的差评就明显兴奋了许多,也不知道人家赞美他像未成年人他会不会高兴的想要杀人,他不会算卦自然也看不懂得莞陌的想法。
他见莞陌朝他所在地方向走来,比较自恋的认为美女是冲他这个人来的,心中一喜。
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又有所增高,让美女见了瞬间被自己浑身散发不可忽略的男性荷尔蒙所征服,要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
他心中乱七八糟得想着,却忘记要想出墓园可能,大概,或许,貌似…………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且还被他骚包的跑车堵了个结实。
杜子凉也算是个假闷骚且十分爱装逼的货,心中虽然激动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可表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云淡风轻,长时间站在这里似乎是在墓地单纯的欣赏风景,或许还想看看风水,以后说不定那天不小心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也好有个归宿。
在这个无奇不有的社会上估计也只有这货才会选择在墓地泡妞了,也不怕人家母亲半夜三更去找他做思想教育。
杜子凉极力想保持自己高洁傲岸的节操,可那不断挪动着的身体却将他出卖的一干二净,倚在跑车上的他找到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站定后,眉梢上都带着明显的沾沾自喜并且不断的朝莞陌抛媚眼。
不过他要是能够将挡在眼前硕大的墨镜摘下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至少不是只让人看到他不断抽搐的眉毛。
在看到如此傻叉的人之后莞陌的嘴角很不厚道的抽了抽,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杜子凉则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只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潦倒。
对这种事情杜子凉自认为他是非常拿手的,搭讪是一件需要技巧的活,这可关乎到一会儿约会的成败,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真谛。
他耍帅的伸手抿了一把褐色的头发,正欲向五米外的莞陌搭讪时,发现女子也同样正向他挥手,现在的姑娘还真是开放,他眼中一喜迈开长腿又向前走了几步想欲上前和莞陌来个美丽的邂逅。
后来才发现是他自己闹洞大开,想多了,女子正朝他微笑差点晃瞎他的眼,莞陌非常非常开心的从他身旁经过脚步毫不停顿,直线走到他身后的马路上拉开一辆停放在路旁的出租车扬长而去,像是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
杜子凉‘......’,不带这样玩人的!!
他仰头望天又看了看尴尬的停放在空中的大手故作淡定,实际蛋疼的扒了扒头发,口中念念有词;‘刚才落下的树叶呢,咋不见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隐藏在暗处的保镖会怎么好别人宣扬此事了,真是丢脸丢到黄浦江了,杜子凉警告的剐了一眼暗处的人,朝暗处打了个手势开着那辆骚包得车离开,不过这个女人他算是记着了,此仇不抱非君子.
坐在出租车里的莞陌好笑的透过后车窗,看着站在原地尴尬的男人,心头原本压抑的心情也得到了一丝丝的缓解。
窗外的树木不停的后退,稀薄的阳光透过青葱的树叶照耀在她的指缝之间,让人感到温暖。可心口的冰封要用什么来溶解,她是一个普通的人原本应该和同龄人一样快乐生活的年纪,却承受着太多的不应该。
调皮的光线渐渐转移地方照在女人的脸上,能清晰的看出她脸上的千变万化像一只小小的困兽,将自己深深锁在封闭的空间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逃避,在心中不断的鼓励自己要勇敢,要坚强。可是人都会胆怯,会害怕,如果有另一种选择她真的真的不想去面对。
如若不是她曾听到一些关于母亲死亡的真相和莞龚华有关,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到那个曾经让她每每午夜都会被冷汗惊醒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既然已经决定无论最后的结果会怎样,她都会揭开他们丑恶的面纱,让他们得到应有的代价。想到这里莞陌渐渐握手成拳。
可能是在高度紧绷的情绪下,她竟不知不觉靠着出租车的后座睡了起来,回忆起了那个遥远的青春年少。
那年的那一天,伴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叽叽喳喳谈论着明星的八卦结伴回家,温暖的残阳照耀在这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人身上,幸福快乐像气泡围绕着他们。
莞陌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个性是她的代言词,还是和往日一样是自己一人,孤独寂寞冷是有点,不过这也为自己减少了许多麻烦,她每天都会这样进行自我安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了班里的学生,反正那些人都不愿意和她一起,有种以此为辱的感觉,她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人。
车水马龙的道路旁路灯早已亮起,它的周围围着许许多多的小虫子,这年头连路灯都比她混的好,至少人家还有虫子愿意围绕着它,而她的朋友只有地球引力。
她认真想一件事情的时候,总会全神贯注到忘记周围的环境。
所以对于面前不晓得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她表示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知道从那里闯出来的也就算了,伸手拦她的回家路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这年头人贩子直接光天化日开抢了吗?莞陌对此十分不解。
要知道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便被林婧限制了自由,因为回家要帮林婧哄八岁的莞沁,明明家中有女佣可莞沁却偏偏喜欢让学业繁重的莞陌陪她一起玩,而林婧对女儿的要求自然也是有求必应,一点也不考虑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欣然答应,所以每天放学后的莞陌又多了一项任务。
小时候的莞沁就是一个标准的女霸王,经常会仗着林婧的宠爱欺负弱小的孩子,当然是捉弄莞陌的时候最多,并且有乐此不疲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就差不多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却出奇的瘦弱,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一刮大风就会被吹走,她的眼睛深深地凹进眼眶里大大的看起来有些吓人。所以莞陌在路途中被拦截下来的时候,惊了一跳。
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让她跟着她去个地方,却又不愿意明了的告诉莞陌具体是什么地方,莞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大概也没有孩子会没事跟一个陌生,而且还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吓人的女人去不知名的地方玩耍,更何况她一个快成年的人,万一是人贩子她其不是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女人则表现的非常慌张不安不断往四周观看,像是怕被什么人看到似的,她疑神疑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更加让莞陌坚定不能跟她走,这人估摸着不是人贩子估计就是变态杀人魔,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莞陌害怕的往后退随时做好一有危险转身就跑的准备,女人也像是看出了她的心理面上显得更加焦躁,半响,在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人物之后,才凑到莞陌的耳边,告诉莞陌她认识莞陌的母亲,并要按照母亲生前的嘱托交给她一件母亲临死前的遗物,说她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去找她的外公。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可莞陌还真就这么单纯,竟然相信了这个不太可信的女人。
尽管知道如果跟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或许会有危险,但莞陌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她从来都没去过外公家,母亲以前也从不告诉她关于外公外婆的消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吧,这种想找到亲人的心像蝶一般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