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三个孩子分别,返回后山的途中,苏叶感到一阵轻松,他清楚自己不是玩弄权谋的料,刚才那番对话,已经令他心神俱疲。
所幸结果是好的,巴里平安无事,尼克和吉姆也受到了教训,最重要的,他已经收获了他们的忠心。
第二天,苏叶告别菲娅,与古斯一起来到了将要搭乘的车队。
摩尔根是辛普森男爵领小有名气的土特产商人,在蓝特斯城有自己的商铺,经营包括毛皮、药材、干鲜山货在内的多种土产生意。米兰卡是冒险者探索荒野的前哨站,货源十分丰富,因此摩尔根的商队每个月都会专门绕道这里,收购一些本地特产。
这一次,由于德罗克被害,附近的猎户都遭了殃,商队的收购计划泡汤,空出来的一辆马车正好为古斯和苏叶提供了容身之所。
用来运货的马车一般都是没有顶棚的,只不过,毛皮和药材等货物需要保持干燥,这才在马车四周搭起了简易的木架,一方面防止货物脱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裹上油布遮风挡雨。
看在那两枚金币的份上,车队的人对古斯二人还算不错,不但在马车四周加装木板做出一个简易的车厢,还同意提供免费的食物和饮水,并保证无论一路上有多少人要搭车,这辆马车始终都只供他们祖孙二人乘坐。
单独一个车厢是古斯再三强调的,一开始,苏叶以为这是他的魔法师荣誉感在作怪,就像地球上,某些自恃身份的人非头等舱不坐,觉得去了经济舱就是降低了身份一样,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古斯并没有那么肤浅,他这么做是有充分的理由的。
这要从马车的结构说起。摩尔根商队用来运货的是双轮平板马车,为了更好的承重,车轮是一整块实心木板,没有辐条,车轴处也没有进行任何减震处理,这样的马车行走在山路上,其颠簸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平时载满了货物还好说,像现在这样,车里只有苏叶和古斯两个人,那就跟平底锅炒豆子一样,蹦来蹦去,根本坐不稳。
这时候,古斯要求单独一个车厢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只见他早有准备地取出一瓶药水,吩咐苏叶喷洒在马车内壁上,然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苏叶下意识地开启元素视野,只见随着古斯的施法,代表木元素的绿色星辰迅速聚集,形成了一个方形框架,与车厢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古斯爷爷,这是什么法术?”他问道。
“一个小小的木系催生术。”古斯微微一笑,拍了拍车厢:“摸摸看,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苏叶伸出手,小心的按在车厢上,他惊奇的发现,原本用来制作这个简易车厢的干木板,此时摸上去竟然湿漉漉的,仔细一闻还有树汁的苦味儿,简直跟刚刚砍伐下的木材没什么两样。
“好神奇啊。”他惊叹道。
“一小瓶生机药水,再加上促进生长的咒语,可以让这些木板重返青春。”古斯得意的充苏叶眨了眨眼,“有没有觉得马车不太一样了?”
古斯这么一说,苏叶才发现,就在咒语生效的同时,车厢的颠簸幅度突然变小了,如果说,之前他们是热锅上的炒豆子,不停的弹来弹去,那现在顶多算是河里的小船,只有轻微的摇晃感。
古斯趁机卖弄道:“众所周知,一棵鲜活的大树很难被风吹倒,但是枯死的树木却一碰就断,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活的树有韧性,可以通过摇摆化解风的力道。”
道理苏叶当然明白,此时,他脑子里全都是“一棵鲜活的大树”这句话……鲜活,只有刚从海里打捞上来,蹦蹦跳跳的鱼,才能用到鲜活这个词吧!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在这里,我让木板复活,变得弹性十足,从而卸去底盘传来的力道,达到减震效果。”古斯轻捋胡须,看上去非常得意。
拜托,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就不要拿出来卖弄了好不好!
苏叶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同时提出自己的质疑:
“一般情况下,不都是用漂浮术给马车减震吗?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
“咦,你连这个都知道。”古斯颇为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没错,如果是贵族府邸的马车,可以在底盘上刻画漂浮术魔纹,实现永久减震。不过,那需要适合刻画魔纹的专用木料,还得用魔法晶石作为催动核心,操作起来更加繁琐,也更加昂贵。”
“你不能直接施加一个漂浮术吗?”
“可以是可以,问题是漂浮术持续时间只有一刻钟,难道我要不停的施法吗?像这样用木系魔法减震,虽然效果差了一点,但是持续时间更长,一次施法能维持一周左右,足够我们到达目的地了。”
“真是寒酸啊。”苏叶叹了口气。
古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苏叶不知道,要将木系元素轻松限制在车厢之内,并且刚好达到可以减震又不至于过度生长的浓度,需要无比精准的控制力,目前能做到这点的,全大陆也不会超过三个人,能坐在这样一辆马车上,才是真正的低调奢华有内涵。
米兰卡名义上算是辛普森男爵的领地,不过由于位置过于偏远,民风过于彪悍,所以从来没有履行过属民的义务。辛普森忙着向西扩张,以求与大粗腿鲁道夫公国接壤,也没空搭理这么个小地方,长此以往,米兰卡已经处于半独立状态。
官方地图上说,米兰卡距离辛普森男爵领的主城维森堡只有二十公里,但那是直线距离,实际走的时候,要在山间转来转去,避开陡坡、悬崖、深谷等诸多不利地形,还要绕道浅滩泅渡一条河,这样算起来,路程增加了一倍有余,要走整整五十公里。
五十公里山路是什么概念?看看车上面如土色的两人就知道了,再怎么给马车减震,也无法消除硬木板带给身体的酸痛,所幸天黑之前就能赶到维森堡,他们可以找个像样的旅店,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不用露宿荒野。
“唐恩,我们还有多少钱?”古斯捶着酸痛不已的腰,问。
“金币1枚,银币4枚,铜子儿7个。”苏叶一边数钱,一边翻了翻白眼,吐槽道:“你说你好歹也是也魔法师,怎么就这么穷呢?”
“额,这个……”
古斯老脸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曾经是雷蒙顿公国的传奇供奉,享受着与公爵同等的荣华富贵,手里有花不完的金币。可是,十二年前的那场变故,却让他失去了一切——因为自己战败,致使席勒大公被羁押,后来更是一时大意,导致安雅身死。这件事,成了古斯心中永远的痛,他无颜面对席勒,更不好意思回去取走自己的财富。
后来,他想起早年发现的那块奇怪石头,就干脆来到这里隐居。为了躲避昔日的诸多仇家,古斯几乎从不外出,也极少动用魔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做成的唯一一笔与魔法有关的生意,就是用丛林之眼卷轴与菲娅交换秘银的毛发。
某种意义上说,古斯仍旧是富有的,不说那些极其珍贵的魔法道具,单是他这些年来随手制作的魔法卷轴,如果全部出售的话,就可以让他瞬间拥有亿万财富,只不过,那些卷轴都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一旦流落到市面上,他马上就会被紧随金币而来的密探盯上,然后被紧随密探而来的杀手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