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小姐小时候经常吃鱼,爸爸对她要求很严格,几乎要创造一种黄金计划来帮助她健康成长,总让她吃鱼,说能变得更聪明。
猫小姐的爸爸刻板极了,家里定了很多很多严格的规矩,每天放学要在几点之前到家,考试成绩要有多么优秀,每个星期要读完多少课外书,每个周末要早起锻炼身体,猫小姐的人生像一座设计精准的大楼,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的摆放,都是根据最科学的计算得出的。
爸爸这个字眼,在猫小姐的心中,变成了威严的代名词。
按照爸爸的计划,每周都要吃炖鱼,满满一大碗,用筷子捣下一块鲜嫩的鱼肉,白而细的肉上似乎有些许黑色的毛细血管,放在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嚼啊嚼的,就是咽不下去,更令人头疼的是鱼皮,爸爸说那非常有营养,让她务必消灭干净,黑白灰图案奇异的鱼皮,又粘又滑,放进嘴里,没忍住一个干呕,爸爸用筷子敲了猫小姐的手,猫小姐端起碗和嗻鱼汤直接吞了鱼皮,接着豆大的眼泪就掉进鱼汤里,混着油花下了肚。
说到哭。
猫小姐很少在爸爸面前掉眼泪,哪怕实在委屈,也只是背过去默默流眼泪,不出声音,绝不会让爸爸发现她在哭,因为在她爸爸看来,这是很没本事的行为。
猫小姐的爸爸这样做也是爱她的一种方式,只是这种方式让猫小姐成长得太过辛苦。爸爸没有夸过她的新衣服很好看,没有开过车载她出去玩,没有给她买过一个洋娃娃……
这样的严格要求让猫小姐逐渐独立,她要强,好胜,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越是这样,她内心深处的柔软就被隐藏的越深,长久以来,变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女强人。
而这个世界上,不论多么坚硬的外壳里面,都有你不知道的秘密,或许在某个时刻,当外壳被攻破,里面温柔得一塌糊涂。
猫小姐也渴望被宠爱。
那年春天猫小姐花粉过敏,请假去医院就诊。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大男孩,因为工作忙,好不容易请的三个小时的假眼看就要到时间了,猫小姐尝试和那个男孩沟通,能否让她先进去看病。
大男孩叫他鹿先生,他看着戴着口罩的猫小姐实在可怜,“你怎么了?”
“我花粉过敏了。”
“诶,我也是,那你先去吧,我再等会。”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猫小姐连忙道谢。
“我知道一个秘方,你加下我微信吧,回头我告诉你。”
猫小姐和鹿先生就这样认识了。
医生要猫小姐下班之后来打针,之后猫小姐跟鹿先生打过招呼之后连忙赶去公司了。
鹿先生看过医生之后才发现,自己这次不是划分过敏,而是鱼肉过敏。
工作让猫小姐忙得晕头转向,除了挤出时间去挂点滴,忘了鹿先生的存在,更别提什么秘方了。
一天晚上,猫小姐突然收到来自鹿先生的一段语音,“嘿,你过敏治好了吗?”
猫小姐有点激动,也有点感动,这些年,她一直过得那么强势,感觉任何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任何困难都不棘手,任何挫折扛扛都会过去。
这样一句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我还在打点滴。”
猫小姐输入一行字,为了不让谈话就此中断,猫小姐又问了问鹿先生的病情。
鹿先生说他是鱼肉过敏,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
猫小姐和鹿先生就这样聊起来。
猫小姐瞬间想起小时候吃鱼时的痛苦,便跟鹿先生讲起来以前讨厌吃鱼却不得不吃的不堪。
“不愿意做就不要做啊。”
“不过你爸爸也是为你好嘛。”
“我知道啊,就是现在想起来,觉得这么多年来,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
猫小姐顿时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小时候,我没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样享受过小公主的待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你感受一下。”
“......”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别误会,不是真正和你成为情侣,只是有目的地让你感受一下一个女孩子应该被给予的温暖。”
“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你觉得这样不太好,那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猫小姐的小心和犹豫让她没再回复鹿先生,甚至有种想要删除好友的冲动。但终究她没那么做。
过了几天,又是一个加完班的晚上,猫小姐一个人坐在地铁上。那种被宠爱的感觉,让她似乎有些心动了。
猫小姐掏出手机,找出鹿先生的对话框,
“你之前的话,我同意,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过了一会儿鹿先生回复“不是做所有事情都应该有因为所以。”
“那什么时候?”
“任意一个周末,但我只休息一天。”
“好的,谢谢你。”
两人约定好周六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在一个十字路口见面,晚上落日的时候也在那个十字路口说再见。
周六如约而至,猫小姐起得很早,因为是春天,日出的时间在一点点变早。随便吃了几口早餐,来到约定好的十字路口。鹿先生已经在那里了。
虽然是假扮一天情侣,两个人见面的氛围还是很尴尬。
鹿先生先主动说话,并且自然而然地把胳膊搭在了猫小姐的肩膀上。猫小姐没拒绝没抗议,大概是被鹿先生的外貌所迷惑了。
她感觉到心跳加快了节拍,走路时骨头劈啪作响。
慢慢地,两人熟络起来。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还来不及精心安排,已经快过完了。
这一天里,鹿先生陪猫小姐逛商场,他夸赞猫小姐很美,虽无法辨别那是否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但猫小姐的内心仍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他们还去了游乐场,既体验了电视剧里两个人手拉手坐旋转木马,也尝试了猫小姐从不敢坐的跳楼机,下来之后,她整个人瘫软在鹿先生身上,完全失去了重心,这样惊心动魄之后的陪伴,在普通人眼里再正常不过,但在猫小姐看来,的确还是头一次。然后两人去看了恐怖片,猫小姐全程抱着鹿先生的胳膊,时不时躲到他背后,鹿先生宠溺地摸摸猫小姐的脑袋,抓住了她的手。
春天的一个周末,在恋人看来,猫小姐和鹿先生是特别不像情侣的情侣,鹿先生的所谓撩妹实力也没有多高,但对于猫小姐来说,这段温暖的回忆是封存童年时期难忘的吃鱼经历的封印。
鹿先生和猫小姐在街上走着,太阳快落山了,他们往十字路口走去,猫小姐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那个十字路口能再远一点。
“之前有一段时间我非常失意,曾自暴自弃,什么都不做。”阳光照在鹿先生脸上,在猫小姐看来,这是一个上天派来的天使。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提出要和我做一周情侣,一开始我在想一定又是什么鬼把戏,到后来我相信并且认真去做这件事之后,感觉生活和心情都慢慢发生了变化,一周之后女孩走了,我的生活也逐渐正常,她说她也曾受到过这样的帮助,我们不谈论感情,只是延续一份温暖,我也一样,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帮你的原因。”
猫小姐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游戏。
“我不知道有没有帮到你,希望你以后能够卸下外壳,感受一下温柔。”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那个十字路口了。
太阳收走了余晖,吝啬到一缕阳光都不剩,鹿先生抱了抱猫小姐,“再见”之后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人行道的尽头。
猫小姐回过头,准备过马路,她感觉远处的红绿灯,面前驶过的公交车,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头顶的还没亮的路灯,脚底下刚刷的非常显眼的斑马线,路边柳树垂下来摆动的枝条,还有扑在脸上的和蔼的风,都非比寻常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