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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少年,琅琊榜里没你名字

1、

苏峰跟我失联那几年,刚好是我们各自上大学的时候。关于他人生最“风光”的大学时光,他是最近才死皮赖脸告诉我的。

当时我们正坐在甜品店里吃芝士芒果雪花冰,听完他的事儿,我趁机往嘴里送了最后一勺芒果,问:“苏兄,你是在演校园版琅琊榜吗?”

“什么是琅琊榜?”

“宫斗朝斗集一身的男人基情戏。”

“别闹,我说正经的呢。”

“我很严肃。”

2、

苏峰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在高中,那时他是个刺头,长辈口中的逆子,男同学眼中的英雄,女同学议论的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痴情少年。他为了初恋,敢与校长对拍桌子互骂,好好一颗学习的苗子,在被老师家长拆散后,愣是颓了两年,基本被所有老师放弃。

后来,据说在高三时,某个尚对他心存一丝幻想的语文老师请他吃了碗变态辣的酸辣粉,他忽然一夜顿悟,脱胎换骨,自此痛下决心,悬梁刺股,考上一流大学,成了我们同学圈里的一段传奇。

进了大学,苏峰一举拿下校园十佳歌手,借着好嗓子轻松抢尽本届新生的风头,真真叫忽如一夜苏峰来,罗马大路条条开。

中心校区学生会向他抛出橄榄枝,本院学生会骨干干事榜上有名,党团工作中心重点培养,班级里班长当得顺风顺水,各科成绩他也凭着高中的底子样样拿得出手……说实在的,这在走上社会的人眼中,简直是过家家。

可话又说回来,谁的学生时代不是作死作过来的,各人作法不同,但回过头想骂自己傻X的冲动是一样的啊。

当然,苏峰想骂自己傻X还不是因为那些年追求的“风头无两”,而是因为一个女生——姜心媛。

红尘向来多艰险,无奈他天生难过情字劫。

3、

大一的圣诞晚会上,苏峰为耍帅,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后台候场,硬是把自己冻成一副高冷的姿态,孤零零站在后台众人招呼不到的角落。他抖着,连开嗓发出的音都在颤,中二地憋着股气,打算待会儿一开嗓就镇住全场,自信地好像分分钟能在观众席里洗出一批脑残粉。

恰在此时,晚会的女主持披着白色的呢大衣,双手提起蔷薇般盛大绽放的红色裙摆,踩着金色的高跟鞋小心翼翼走到苏峰面前,问:“苏峰,你不冷吗?”

这一刻,苏峰才意识到,自己傲娇地独自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着一个人来问他一句冷不冷,好让他有个理由靠近人群,与大家一样互抢暖水袋,嬉笑打闹。他强忍住下巴打颤的欲望,嘴硬:“还好啊——”

他的内心戏此刻很足,心里的两个小人在瞬间已交手数个回合!

白苏:为什么口是心非!

黑苏:女生面前我可以认怂嘛!

白苏:逞能很Men吗?

黑苏:就是很Men啊!

白苏:很Men有毛线用!

黑苏:难道承认我站这里是装傻X吗!

……

当姜心媛的脸离苏峰只有十公分的时候,苏峰的内心戏消失了,他感到有双柔软温暖的手轻轻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掌,那温度顷刻间贯穿了他的心脏。他受惊般看着姜心媛,看到她眉头轻轻蹙起,鼓着气瞪他一眼:“撒谎,你的手明明很冰——”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张暖宝宝,塞进他手里,“给你个好东西!”

肾上腺激素发挥了比暖宝宝更强的作用,直到晚会结束,苏峰居然在没觉得冷过。

这个姜心媛,正是苏峰班里的团支书,学院院花,人美心善嘴甜还单纯,学生会的学长们提起她,那可都全是溢美之词,风头丝毫不输苏峰。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夏某某,更是直接摆出了不把她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夏某某追人,讲求一个以权谋私的战略战术:

先是强行带着姜心媛出席学院学校的大小会议,美其名曰培养新人;

紧接着又带姜心媛参加各种学生团体组织的聚餐,推杯换盏间暧昧地模糊着两人关系的界线,造成同学间的误解和流言;

最后,找准傍晚暮色四合的时机,在送姜心媛回宿舍的小路上,下手告白,强吻,未遂。

4、

几次三番拒绝夏某某的姜心媛,被那个“强吻未遂”彻底吓坏,好一段时间死宅拒出,惹得夏某某几次三番在院校工作上刁难她。

苏峰借着班级事务与姜心**流了几次,敏锐地测算出夏某某在姜心媛心里投射下的巨大阴影,决定帮她一把。他在开解姜心媛的同时,先表明了立场:“我对你没有别的心思,你要当我是朋友,夏某某这件事,我给你出主意。”

苏峰平日在班级工作中建立起来的靠谱形象起了作用,姜心媛很快对这个热心富有正义感的少年交付了男闺蜜级别的信任。

“社联副主席余某某,你知道吧?”苏峰打电话给姜心媛,“我猜他应该喜欢你。”

姜心媛诧异:“不会吧——我都没感觉。”

“你不是说前几天去参加社联的聚餐的时候,他突然替你挡了杯酒嘛。”

“是啊。”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你,显然是对你有意思的。事情做到这份上,他应该很快会向你表白,你到时打算怎么办?”

“我又不喜欢他,现在也不想谈恋爱,只能拒绝吧。”

“你别答应,但也别拒绝,这是你摆脱夏某某的机会。”

“好,那我听你的。”

果然,三天过后,余某某对姜心媛告白了,而在姜心媛模棱两可的回答中,有苏峰不着痕迹设计的潜台词——姜心媛不是不愿意给余某某机会,而是她很大程度对夏某某有诸多顾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得罪人。

余某某当即对姜心媛放话:“夏某某若是再为难你,尽管找我帮忙。”

在坊间尚未传出“班长快娶团支书”的号召时,苏峰就凭借职务之便默默化身姜心媛背后的谋士,走上了一条不归的“宫斗路”。

他就没私心吗?

倒也不见得。

只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知道情敌强劲不能硬拼。

5、

姜心媛在苏峰的出谋划策下,开始利用余某某摆脱夏某某:

第一步,以夏某某为借口,拒绝余某某的约会邀请,加深余某某对夏某某的抵触和排斥;

第二步,以余某某的邀约为由,拒绝夏某某的各种合理或不合理安排,造成夏某某对余某某不满和敌意;

第三步,寻找到适当时机,将夏某某企图强吻她的事透露给余某某,引发余某某英雄主义情结,激发其保护欲;

第四步,眼看两大副主席暗中较劲,坐等各学生部门干事转正培养这一导火索事件,因为姜心媛同时报名了学生会的秘书处和社联的艺术团。

为了把姜心媛留在自己的麾下,两大副主席在各学生组织主席的常务会议上争得不可开交。会后,余某某直接质疑夏某某的人品,当着几个部长副部长的面儿指责夏某某强吻学妹的恶劣行径。夏某某气急,当场与余某某撕破脸皮,骂战几乎上升为近身肉搏。

这件事当天就传遍整个学院,两大副主席从此势同水火,再没时间和脸面对姜心媛下手。

苏峰就这样,让姜心媛一脸无辜地落了个清静。

不过这出戏里最大的赢家不是姜心媛,而是一直站在幕后的总导演苏峰同学。他兵不血刃,尚未露面就剪除了姜心媛身边两大最有竞争力的追求者,此后他从护花男闺蜜晋升为知心男朋友,自然是顺风顺水的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姜心媛那颗美人心,早在这场“宫斗”里被苏峰俘获了。

用苏峰自己的话来说:大一快结束那会儿,春风得意,佳人在侧,绝对是他学生时代的人生巅峰。

6、

甜品店里,苏峰回忆着自己的光辉岁月,而我配合地把脸从芝士芒果雪花冰里抬起来,“苏兄,在下对你的佩服之情真是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你恶心人还恶心起劲儿了是吧?”苏峰终于开始解决他眼前那碗快化掉的雪花冰。

我看着苏峰,心里有点憋得慌,大概是吃雪花冰撑的。从高中时代敢爱敢恨、浑身是刺的一把破风利剑,潜心修炼成了一款伤人无形的暗器,苏峰这样的转变,真就好吗?

《琅琊榜》里率直英武的赤焰军少帅林殊变成了搅弄风云的江左盟宗主梅长苏,先后以阴诡之计为靖王铺平成王之路,一步步朝着旧案昭雪的目标而去。大事虽成,他但却再撇不开阴谋弄权的名声,做不回当初的少帅了。

相比之下,我或许更希望苏峰是我高中时代熟悉的意气少年,而不是读大一时那个有些自我膨胀,有点儿走火入魔的风云人物。

我刚要开口问苏峰“后来呢”,他已先放下吃雪花冰的勺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小白,其实这件事,我挺后悔的。”

《无间道2》里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苏峰告诉我,当他意识自己锋芒太露,两大副主席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看穿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我点头:“也对,两个副主席闹翻没多久你就和姜心媛出双入对,是个人都明白这事儿对你好处最大,赖你头上也不冤。”

“所以我大学后面三年,不仅被整个学生会排挤,而且在学院的名声也被两个副主席搞臭,交不到朋友。大四的时候,我跟姜心媛分手,生活才逐渐恢复正常。可以说除了大一,我的大学是废的。”他朝我苦笑,继而又恢复了无谓表情,“不过这也没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虽然处事的方式变了,但无论是高中为了初恋跟校长横鼻子瞪眼,还是大学里不顾学长恶整也要跟姜心媛在一起,苏峰骨子里的倔强,为了爱情不惜一切的狠劲,倒是始终没变。

“既然费尽心思在一起,又顶着压力交往了两年,为什么你们还是没走到最后呢?”我还是忍不住问他。

“她的家境太好,官二代嘛——”他又开始进攻眼前剩下的雪花冰,一边吃一边随口说,“相处久了,她的大小姐脾气挺让人受不了的,而且我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长期负担约会费用和她的消费,也是力不从心。

不是她不好,是当时的我够不上她的好。我们都有错,但更多问题,在我。”

我们可以为良人机关算尽,不惧十丈软红,颠倒折磨之苦,却经不住日常相处的熬煮消磨。感情结束的最初,必是相互折磨的极致,唯有等时间像砂纸一样把记忆的铁锈磨去,我们终于只能想起对方的美好和自己犯过的幼稚错误。

苏峰吃着雪花冰,忽然蹙眉,似是年少时的不甘和意气重又回到他的眉宇间:“我当时太急进了,现在要是能回到大一,我肯定要等风头过了,再跟姜心媛在一起。如果这样的话,我和她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苏兄你多虑了,咱演的不是封神榜。”

“我知道,是那个什么琅琊榜嘛。”他轻描淡写朝我挥挥手。

“别搞得跟你真看过一样,你跟琅琊榜之间,还差一个主角光环。”

7、

无数爱情,拉风登场,却注定黯然谢幕。

苏峰告诉我,他现在不想轻易恋爱,因为每一次他都会爱得太投入,他怕再次忘乎所以。可他忘了,每个人最后收获的成长,都代表着曾舍去的珍贵,这使我们在回望过去之时更能看清自己,懂得守护好当下的生活。

少年,在爱情里搅弄风云,是要还的。不过,还完就好了。如今的苏峰,若遇上新的缘分,故事结尾一定比上次来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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