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毕竟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子,第二天她要助理帮忙结算了永姜的工资,并且发布人事招聘出去,她需要一名摄影师。
她坐在自己独立的工作室里,现在这里安静得令人恐慌,没有人会进来,这个地方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
既然答应了那个名利女人的事情,必是要完成的,一组作品,至少要十多个设计,她坐在电脑面前无心构思。定定的望着窗外,某些人某些回忆不由自主便让她深陷。
其实,每个人都是不自由的。
她被永姜束缚。
永姜被傅轻轻束缚。
傅轻轻被名利束缚。
名利逍遥法外。
她深深叹了口气,接着便拿起铅笔在一旁的空白画稿上描起初稿来。
谁都是在无从选择的生活。
她在一个星期内定格了自己的设计理念,是一组名‘姹紫嫣红’的婚纱作品,共十二套婚纱,十二种颜色,每一套都是不同的颜色,不同的设计。墨羽是一个极有服装设计天赋的女子,她在五年前,在法国巴黎还未修完学校的设计课程却有幸扬名国际,因为自己设计的那一组‘裂帛’作品,那是一组颓废中带着激情,平凡中带着唯美的作品,所有灵感都是源自她的母亲,那个一生都穿麻质裙子,宽大棉料素色衣服的女人。她害怕人群,脸色苍白,抽极品中南海,夜晚总不能安眠,于是喝加安眠药的咖啡。安眠药是白色的,咖啡是黑色的。安眠药是苦的,咖啡也是苦的。如她的一生。
墨羽手指间的烟燃到尽头,薰黄手指,灼疼肌肤。
她叹了口气,把烟摁灭到透明的烟灰缸里,继续忙碌。
那些白色的画稿,如她苍白的脸,是无奈的姿态。
十二张画稿,十二个设计,那是墨羽分裂的灵魂,浸入到设计里,所以才生动,才美丽,才让人凯觑。
这些是善良的灵魂,如果浸入的是邪恶的怨灵,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显然,这不是人会思考到的事情。
这比母猪上了树还让人滑稽。
墨羽打电话告诉唯一与她有合作的服装厂,让他们赶制这组作品。这也是她唯一信得过的朋友办的服装厂。她店里的婚纱便都是这家服装厂制作而成的,当然,设计是她的。
用什么衣料缝制墨羽都交待得一清二楚,说到红色婚纱用什么料布时,墨羽迟疑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南茵说的话,红色的嫁衣。
她更清楚的记得母亲便有一件红色的嫁衣,用黑色的檀木箱子锁着,箱子上是暗黄的卡式锁,用一把簪子式似的钥匙才能开启。
那是母亲亲叮嘱万嘱咐要她放好的东西,还说将来有一天,叫她送回无门镇。
临死前母亲也一直盯着那箱子,干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箱面,墨羽听到她极细的叹息,像是生生不息的怨灵。母亲说过,这件嫁衣受过咀咒,不要轻易拿出箱子。墨羽也只是悲伤的听着,因为这也是母亲弥留之际的交待。
咀咒,那只是一些恐怖小说里才出现的字眼。
所以,她并不相信。
所以,她今天从箱子里拿出了那件红色的嫁衣。
以前,她只是偶尔打开箱子摸摸这件红色的嫁衣,因为这嫁衣的布料是墨羽没有见过的,摸上去就像触摸云朵,而且颜色艳丽得让人离不开眼,那一种红,就像幸福。
此时,她从箱子里拿出这件红色的嫁衣,展开时抖动一下,如水流泻,折放在箱子里也是几经年月了,居然衣身没有一丝的摺皱,反而更加的光滑。
这是一件被残酷的岁月所遗忘的衣服。
它依旧光鲜亮丽。
红色,本该幸福的颜色。
可红这种颜色越来越多的便是带着鲜艳腥腻,作出坚强绝裂的姿态,以独一无二的形式诉说那些或悲悯或幸福的爱情。
因为,人拥有一种红色液体,叫血。
这件嫁衣像血一样流过墨羽的手臂,温润的触感,就像肌肤与肌肤的碰撞。
墨羽再次感叹这布料的质感。
用什么材料才能制作出这样的布,像水,像云,像肌肤,颜色像血,像霞,像幸福。
突然墨羽冒出一个念头,这衣料莫不是用血凝织的吧?
然而她又傻气的摇摇头,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呢?许是最近太操劳了。
嫁衣的款式很老气,没有什么特点,像古代里一般家庭出嫁女子的着装。宽袖,衣带曳地,很干净传统的衣身,没有任何的绣花,裙身直到脚裸。这是一件干净褪却华美的嫁衣,肯定制作这件衣服的人是个喜欢简洁的人,而且针脚略显粗燥,像手工缝制。
墨羽记得古代某些小家碧玉要嫁人都是自己动手缝制嫁衣,一是表明此女贤能淑德,二是听说穿自己动手缝制的嫁衣,婚后就会与夫君恩爱永恒,相濡以沫,相扶到老,如同给自己缝制幸福。
如果……
墨羽想着,如果把这件嫁衣改制成自己作品中的第十二个设计的样式,那该有多动人心魄。她赶忙拿出随身带来的画稿细细观摩,只要把设计稿中的一些细节修改掉,然后用这件嫁衣的布料,那么这肯定是最耀眼的一件作品,每一组设计中必须要有一件压轴作品,那么就用它。
墨羽的心沸腾起来,她是一个狂热的设计师,虽然为了对母亲的承诺而放弃了自己的职业,但并不代表可以遏制自己的灵感。
红色的嫁衣。
它的命运再一次改变。
墨羽拿出手机给服装厂打电话,请他们过来取衣料。
似乎墨羽已经忘了关于咀咒,关于嫁衣不能出箱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