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齐府,杂草丛生,荒草凄凄,残垣断壁,有浓重的湿气,蛛网破败盘结在四周,大门的油漆早已剥落,露出斑驳的本色,辨不出原本面目,腐朽,散发出与棺材一样的味道。陈旧的匾额高悬门楣,‘齐府’两个枯萎大字像一双人的眼睛,阴冷的盯着每一个人。进了院子,石道上泛着青紫的颜色,是阴森森的气息,每走一步都觉得寒气逼人。
段落咕哝一句:“真像鬼宅。”引来其他三个人的的瞪眼,本来都害怕得要命,段落偏还要说出来。
正堂门上挂着锁,金黄的卡锁,锁着未知的世界。
门并没有上锁,大胆的段落一推就开了。门开时发出尖锐的磨擦声,是年久失修的疼痛声。
正堂内什么都没有,除了腐烂得自行碎裂的桌椅,还有正中央墙壁上挂着的长幅的画,上面是鹤舞残阳,纸张枯黄,布满蛛网和尘埃,依旧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
段落四处打量嘴里碎碎念:“看来齐府以前的确有过繁花似锦,风华绝代。看看这些用具,这些画,这些瓷器,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段落识得这屋子里的古玩,但没有起心想占为己有,他是个少见的正直人。或许是这样,齐眉才默许他同来无门镇吧,默许他窥知自己的家事。
齐佑和齐眉并不说话,这是他祖上的旧宅,心里的涌动与疑惑自是不少。毕竟从出生到来无门镇之前,他们并不晓得祖上在哪里,齐听之与顾影亦没有提过。这一切就像凭空出现,如同无门镇,这种诡异的地方,诡异的规矩,并不是正常现实中存在的东西,这里像与世隔绝。生活方式与现代都市是脱节的。这里没有电,没有电话,就连他们带来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只有冷漠与疏离,还有寂静。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安于现状,没有争吵,没有争夺,只有沉默,安静,还有淡薄的生活。
齐眉的手不知摸到什么东西,手指被划出了血。她疼得叫出声,饶沁和段落飞快的赶过来。饶沁看到她手指上纤细的血痕,血珠子从肌肤的裂缝里渗透出来,一粒一粒,在伤口处湮开。饶沁有不好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只觉得心开始泛着疼,那血痕像划到自己的心上,殷红而满是死气。
还没待饶沁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止血,段落很快就拿起齐眉的手指塞进嘴里吸吮,不顾齐眉焦急的叫着:“脏,很脏啦。”
段落澄澈如水的眸光笑着望着齐眉:“脏总比你流血不停的好。”
齐眉和饶沁都被感动了。
女孩子的心比较软。
容易被感动。
所以容易受伤。
齐佑见齐眉没事便往后院走去。后院比前院还荒凉,院中很静,宁静中有颤巍巍的恐惧。鸟兽残骸,枯草遍地,如坟场一样萧瑟,一排排的厢房,像一个个棺材,整齐序列,谁在等待死亡?谁又在策划死亡呢?齐佑的手撑到门栏上,手里便像碰到一具年老的尸身,腐烂变质,不可拾遗。
正待齐佑快走近厢房走廊时,后面跟上来的饶沁唤住了他。
“齐佑,齐佑,我们先去祠堂吧。”
齐佑转过身,疑惑的看着自己所在地方,为什么走到后院来了,我不是在前院看齐眉的伤势吗?
他疑惑的往回走,没有发觉,厢房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比后院还宁静,比宁静还恐惧。
她一直在等待猎物发现自己。
她一直在观看猎物发现自己的恐惧面孔。
饶沁阻止了她的游戏。
那么第一个死的就是她吧。
她森冷的笑,没有一丝感情。
齐府的旁边就是齐家祠堂。
齐佑是第一个踏进去的,一脚便踩上几块碎木屑,梗梗的,咯得脚疼。
段落也进来了,他比较犀利的看见那墙上暗红干涸的字迹:欠人家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天啊,这是用血写的,还是用油漆写的?”段落跑过去大呼小叫起来。
齐佑正在拾捡着一块块的木碎片,那显然是灵位的碎片。腥臊的暗红,木质紧密。
饶沁曾听夭夭亲口说过事情的始末,便回道:“是死人的血。”
段落本想用手去摸摸的,听到饶沁这样说,手以光速的速度缩回来,脸上是好玩的惊恐。饶沁看着他的模样宽心的笑,其实段落来也是好的,毕竟带给他们一些快乐。如果每个人都阴霾,那该是怎样的惨淡。他是个天生快乐的人,这样的人活得比任何人都长,不是么?
齐眉细细看着上百个灵位,梯形秩序,摆放在祠堂的正中央,散发出陈腐而森冷的气息,灵位上的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直到在角落里发现两个新的灵位,那油漆分明是新刷上去的,略为新鲜,白色油漆写成的正楷体字。那是齐听之和顾影的灵位。
齐眉大惊失色:“齐佑,你快来看。”
齐佑刚好把那些碎屑捡完,听到齐眉的叫声,便走了过去。饶沁和段落也闻声过去。
“爸爸和妈妈的灵位?哪里来的?”齐佑疑惑道。
“摆在这灵龛上的。”
齐佑接过来,看到崭新的灵位,眼里是无尽的痛楚。
“很新,像是摆上去没有多久。”
段落也认真起来:“会是谁呢?是夭夭吗?”
饶沁听到夭夭又黯然神伤起来。
“不可能是夭夭,她还不会认字。”
段落觉得很奇怪:“夭夭不会认字吗?”
饶沁点点头:“她才六岁,还没上过学。”
段落的表情很惊奇:“天啊,她才六岁哦,真没看出来,她长得是比较娇小点,但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个孩童。我看她心智比我还老。”
饶沁听到段落如是说,略有同感。
夭夭像个谜。
说捉鬼就捉鬼。
说消失就消失。
“齐佑,你说会是谁?”齐眉敛着眉固执的问。
“或许是村子里的人吧,说不定村里有人家跟我们齐家关系挺好的呢。”
齐眉点了点头,她并不是赞成齐佑的说法,而是宽慰自己。村子里的人一直冷眼旁观,怎么可能会有有心人。
段落早已绕到灵龛后面去了,他拉开斑纹裂旧的后门,印入眼帘的景色让他失声叫出来,声音颤抖,像受到莫大的刺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