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睁着眼睛,那些SD娃也睁着眼睛,齐眉是闭着眼睛的,呼吸匀称,偶尔梦呓,是一个人的名字。
夜很静,静得可怖。
仿佛这世间没有了任何活物,一座死城。
过了今晚,她就解脱了,她可以如正常六岁女童一样上学读书交朋友,可以有自己喜欢或喜欢自己的男生,在草坪里写情书。虽然这一切的到来需要人命来交换。
夭夭抚摸到那个叫木木的漂亮娃娃的睫毛,如同天使翅膀上的羽毛,柔软温暖。她用自己的体温捂热了木木的肌肤。
木木不是真人,所以没有灵魂,所以他的身体是最好的容器,干净,纯粹。
木木不是真人,但也要死,尸骨无存。
夭夭不想木木死,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世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不是么?谁都会死,哪个地方都在死人。
没有死人哪来的鬼。
没有鬼哪来的死人。
更静了,这世界都在沉睡,沉睡的人失去了呼吸。
风去了哪里?失魂落魄的醉鬼为什么没有横街乱叫?蹑手蹑脚的猫了?看门的狗,也睡了吗?为什么会这么静?
因为静,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到惨叫。
他看着他们起伏的心跳,均匀。
他的墨镜上是两个人并躺着的身影。
齐听之感觉到压力恐惧时,以为是鬼压床,安慰自己是梦魇,他挣扎着醒来,额头上一片**的冷汗。然而,睁开眼就是面对。面对比恶梦更可怕的东西,脸上没有眼睛,只有黑洞,还有阴恻恻的笑。他来不及叫,一双冰冷的手伸进他的心脏,掏出来还可以听到鼓鼓跳动的声音。齐听之看到自己的心在一双冰冷似铁的手上跳动,血像从洒花壶里倾洒出来,他叫不出来了,眼仁成暗色,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心,黑暗里是那么的活跃。他能想到的便是:欠了人家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心脏跳得越来越衰弱,那双手似乎不愿意看到衰败,于是手一握,如同握挤一个猪尿泡,血四处飞洒,那双手似乎是搅肉机,一个心脏被得捏得粉碎,成一摊肉泥,血髓溅得到处都是。
齐听之死了,没有闭眼。
谁说,人睡觉是一定会闭眼的。不闭眼的是鱼。
不要忘了,死不眠目的人也是睁大眼睛的。作最后的铭记。
发出惨叫的,是顾影,一个可怜的女人。嫁到齐家,以为是相夫教子,平安健康的一生。可惜,错就错在嫁到齐家。一睁开眼就看到自己丈夫的血和肉落在自己的身上,怎么能不惨叫,怎么能不后悔。
所以,她也得死。
欠了人家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她的心脏被捏得粉碎。碎肉粘满地板,腥红的血无规矩的铺满墙壁。
这个家像被讨债的人用红色的油漆泼过,只差写上:不还钱,杀你全家。
人讨债,用红油漆。
鬼讨债,用人血。
这就是血债血偿吧。
他逃不了,他看到门口抱着一个漂亮娃娃的小女孩,他就知道自己跑不了。
夭夭听到惨叫声赶来,她看到主卧室如屠宰场,到处是碎肉,没有完整的身体,人体器官扔得到处都是,满室的血肉散发浓得化不开的气味,她想起爷爷,也便是如此。腥臊的血,染满面前这个人,或者不可以称之为人,他是没有心和眼睛的尸体,他只需要盲目的完成任务就可以,他是尸体傀儡,身体里寄居着一个邪恶卑劣的灵魂。他站在血肉的中间,他站在心脏跳动的地方,把一切尸骨踩在脚下。
“有本事你出来跟我对打。”夭夭朝他喊着。
“有本来你钻进来跟我打。”那个人明明是男人发出来却是女声,尖锐刺耳,能把耳膜洞穿。
“鬼鬼祟祟,算什么本事。”夭夭继续说。
“我本来是鬼。”那女声说。
“是鬼就在地狱好好呆着,没事跑上面来害什么人。”
“我来讨债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好,你现在还我爷爷命来。”夭夭气愤。
“是他自己找死多管闲事,死不足惜。”女声说得很轻巧。
……
一人一鬼聊得火热。
而一旁听到惨叫声也赶来的齐佑和齐眉看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死无全尸狼藉一片齐齐晕了过去。夭夭懊恼只顾跟这只女鬼聊天,忘记他们的存在了。
夭夭咬破自己的舌头把鲜血喂到木木的嘴里,她吻着木木的羽睫念道:“以佛的名义,降伏恶灵,引渡苍生。”并把脖子上的玉石取下,戴到木木的脖子上,又念道:“以万物灵长的舍利子啊,请用佛性渡恶性,解救苍生。”
念完木木就活了,他可以闭眼睁眼,睫毛如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的,他一步一步走向对面的男人。
“你是……你是……谁?”女声震惊的问道,口齿模糊起来。
木木走向他,手开始活动起来,是佛法结印,他嘴里念着降灵咒,光束瞬间裹住了那个男人。男人的身体里钻出一个女人,严肃的说是女鬼,呲牙,除却凶恶与因做鬼多年的苍白阴郁之外,她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了,可惜,是鬼,且是恶鬼。她正被咒语无情的包裹着,身体开始扭曲得如麻花。枯萎而苍青的手臂暴出邪恶的红光,指甲疯了似的长长,这是鬼应战的前兆。
佛的光是白色的,恶灵的光是红色的,带着邪气。
然而暴长的红光没支撑多久,便渐渐淡了去,佛的光越来越盛,掩盖了恶灵的惨叫。
如果夭夭认真听,便可听说那尖锐的女声最后的话语:“我没有作恶。我没有作恶。”
红光消失了,女鬼也消失了。
一切又安静。
除了满室的腥臭。
木木也死了,他耗干了夭夭给他的所有血气。虽然一个没有生命的SD娃娃不能说死,但他毕竟曾活过,眼睛眨过。
夭夭心疼的抱起木木,半天都不敢扯下他脖子上的舍利子。
夭夭哭了。
世界也哭了,窗外下起大雪。如鹅毛,如天使的翅膀,如木木的睫毛。
夭夭最终无奈的扯下舍利子,木木就像气泡一样的突然就灭了,只剩下碎得成片的华丽服饰,如蝶一样的飞舞,美丽娇艳。所有的美丽,必然死亡。如果没有木木,像气泡一样消失的便是夭夭,没有肉体没有灵魂,在无恨情天里游荡,无所依靠,不得皈依。
舍利子的中间又多了一根如头发丝一样细小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