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无门镇都很安静。
酒肆招牌慵懒,似已沉睡。
但尖锐且痛苦的叫声划破这安静,把一方宁静拧碎,一些方院陆陆续续亮起了灯。街尾出现脚步声,凌杂而慌乱,数盏风灯摇晃不定,晕黄的烛火明明灭灭,煞是骇人。提着风灯前行的是一伙男子,显然是某府邸的家丁,着装一致,风灯裱纸上的字一致,用朱笔写着:齐。
“大夫,快开门啦。”
喧嚣的叫声,终于把这沉睡的整条街整个小镇都揪醒。
睡眼惺忪的大夫边嚷着阻止外面的叫声边穿衣,才把门栓放下,一伙人都推门而入,显些把年迈的大夫撞倒。
齐府,灯水通明。
今晚的圆月亮得让人心慌,皎洁得几乎要吞噬整个黑夜,如巨大的鲸口。
他一直在院里徘徊,搓手。内厢里惨叫的女声把他的心脏都快揉碎,而他只能,只能来回踱步,无能为力的痛楚让他的脸部表情纠结。
一抬头,便看到那亮得诡异的月,像昭告着什么似的,他害怕了。
今晚,似乎,注定不能平常。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勿勿忙忙来来回回的丫鬟及家丁大夫有没有来,得到否定的答案,他的眉敛成川,任夜风肆虐也不能抚平。
发出惨痛叫的可是他的妻子,温驯柔美的妻子,与之共患难,如今富贵了,却不能共渡,多年的心绞病越发严重,如今怀胎八月,更是发作得频繁,而他的感觉,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
他想祷告,于是又望了望天空。是夜,或许老天爷都已经入睡,只有月睁大眼睛看着这世间的凄楚肮脏与罪恶。
他终于无助的闭上眼,双手合十举放胸前,嘴里喃喃念着什么,近听,却可以清晰入耳: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保佑妻儿平安。一个男人无助到凭听天命的话,那果真罪孽深重了。
“大夫来了。”家丁还未入院就大呼。他睁开眼急急迎了出去,步履蹒跚。
“齐夫人的心绞病已经没得治了。”大夫一番诊断出来对门外的男子凝重说道。
整个无门镇的人都知道齐府的齐夫人有严重的心绞病,不能受激,不能怀孕。偏齐府的主人也就是齐老爷让齐夫人受了激。说这受激是指齐老爷在年前纳了一位侍妾,而这侍妾偏又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而是路过此镇的一个戏班子里的戏子,行内名号“压海棠”。这戏子生得一副好模样好身段,更有一副好嗓子,所以迷住了声名向来端正的齐老爷,不顾齐夫人的心绞病发作与旁人的劝阻硬是娶进了门。侍妾进了门,不出一年,又诊出齐夫人有喜,且一意孤行要留胎生下来。
如今孕期八月,齐夫人的心绞病又一次发作,大夫直叹气,连连说:“不妙。不妙。”
大夫提着药箱欲走,对于救不活的病人大夫一般不会逗留。只听到“扑嗵”一声,他跪在了年老的大夫面前,双手拉住大夫的衣袂。清冷的泪滑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如今,有着尊贵的身份的他不仅下跪了且在外人面前流泪。他自己都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夫妻情份,抑或内心的愧疚,或者……
“大夫,求您,救救她,救救她。”
大夫看着朝自己跪拜且泪流满面齐老爷又连声叹息。
这世间的因果,是否都是早已注定?
大夫折返回来,坐在灯下,挥笔在白纸上写下药方。
大夫把药方递到齐老爷的手中说:“这是药方,但是如果找不到药引,这药方就无效。”
他感激中不免又担心:“敢问大夫,药引是何物?”
大夫踱步到窗前,看着亮堂堂的庭院,心发怵。当初,他的师傅就教导,一切医人须伤人的药方切忌莫开,否则,是几生几世的怨怼。踟踌良久,他像是挣脱了什么决定了什么,猛的回头抓过齐老爷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了药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