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
八荒城的主干道上,一行恶仆护着惨不忍睹的林家少爷,打马狂奔。没有丝毫顾忌路上的行人,但有阻碍,兜头盖脸就是一记凶狠的马鞭。
一行人直直撞出城去,直到城门消失再也看不见了,他们才慢慢放缓马速。此时的林蟒何止是一个狼狈,双眼乌青不说,就连他赖以玉树临风的头发都被人揪去了一绺。
一身鲜红的喜服已经印满了脚印,双颊红肿,大牙都不知掉了几颗。现在,连张口说话都有漏风的感觉。
可是,这不是让林蟒最害怕的,毕竟身体的伤痛哪里比得上心灵的重创。“猴子摘仙桃”“断子绝孙脚”光是想想就让他身体颤栗的凶残招式,就在刚才,他都被尝试过了。那绝对不是八荒城的城主府,分明就是流氓的老窝。
对着八荒城的方向,可怜的林家少爷,张了几次嘴,愣是没再说出半个狠字。还记得被丢出城主府门的时候,他不过说了句让那小子好好等着的场面话,就被冲出来的一脸笑眯眯的萧然一拳捣在了下巴上,当场就飞出了两颗后槽牙。
“该死的萧瑾,竟然给小爷下套,你给我等着!”林蟒暗自咒骂着远在丹辰郡的君子萧瑾,把自己在八荒城遭受的一切苦难,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虽然在八荒城被萧然修理的很惨,可是如果没有萧瑾的牵线搭桥、暗中使坏,他怎么会知道八荒城的城主府,会有一个美人叫萧筱。结果美人没弄到,还背上了一身的债。
可是,这都不是最要命的。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自己欠债的缘由,林蟒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一股凉气喷薄而出,差点惊下马来。
……
城主府,书房。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着锦缎,负手而立。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挺直了腰板,可是依然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四十刚出头的汉子有些微微的驼背。
也许是岁月赋予了他太多的重担,就连额前的碎发,也染上了些微的灰白。
面对着一幅绘满朱楼琼宇的画卷,萧山默认而立。有些病态的苍白面孔上,满是刚毅。他就那样默默的站着,已不知站了多久,仿佛亘古以来他就在那里。
书房以萧山为中心,自成气场,渐渐的,一股沉重如山而又暗藏锋锐的气势升腾而起。锦缎无风自动,萧山如虎顾鹰视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
仿佛与那画卷中的朱楼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寒光直切朱楼阁宇,瞬间将画卷搅得粉碎。
“咳!”
一声沉重的咳嗽响起,书房中的气势如热汤沃雪,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萧山本来就有些微驼的身姿,一下子显得有些佝偻,就连脸色都更显得苍白。
“老爷!”
好想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李安一如既往的递上一块帕卷。然后又把萧然与林蟒的交锋一字不漏的告诉了萧山。
萧山默然,想着消失了三年的儿子,忽然在昨夜返回。然后就大包大揽的说,林蟒那小子他就能应付,然后就出现了今天那一幕。
“呵呵,这臭小子,长大了,长大了啊!”萧山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肩上多年的担子就这样轻了许多。
“是啊,少爷长大了,能为老爷分忧了,要是夫人知道……”
李安说到一半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下去。而萧山似乎又陷入了某种沉痛的回忆,书房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李安知道自己一时不查说错了话,也不敢打扰萧山,径自去墙上摘了那幅被萧山震碎的画卷,准备换一幅新的。显然,这么些年,这样的事情远不止一次。
“不用了。”萧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目光扫过李安手里的画。
“既然那小子长大了,有些事情就该做个了结了。”
“这……这对小少爷来说,是不是太重了?”看着似乎已经下了决心的萧山,李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他是萧家的嫡系啊,他有责任担起这副担子。”
“毕竟,嫡系的血脉,除了他,也没谁了。”
萧山默了默,好想是在看李安,可是目光却很悠远。
“总有些家伙,想要鸠占鹊巢,可是我萧家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拿。”
“这,唉!”
看着历经风雨,依然洗不去恨意的萧山,李安知道,自己再如何劝也没有用了。
都是在少年的时候向往江湖热血,可事到中年才知道江湖恩怨。可是一旦卷入,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放下,真正的置身事外呢。
李安默默退下,萧山看着窗外的风云,心中波澜不息。
……
城主府,紫薇阁。
此时的萧然已经换去了一身的素衣,紫色的长衫手持折扇,俊雅非凡的坐在萧筱的床前。而萧筱已经服下了闭气绝魂丹的解药,半个时辰后就会苏醒。
昨天回来的太急,直到现在萧然才有时间,仔细的查看紫薇阁的装饰布局。桌溢琉璃,墙镶紫画。原来一如三年前,自从自己落崖以后,这里的一丝一毫萧筱姐都没有换过。
想起落崖后自己这三年的经历,萧然唏嘘不已。可是对比起三年前,萧然更恨那时候不争气的自己。
也不知道萧然的命格里是否冲撞了哪路的仙魔,自打出生,就一直呆傻。一岁会爬,三岁才开口咿呀吐话。六岁的时候才能颤颤巍巍的走路,然后七岁的时候就被那个素来有君子之称的好哥哥萧瑾骗去喝了花酒。
当然,最丢人的还是十三岁的时候。萧瑾骗他说,大人们都瞒着小孩去红袖楼,不想让小孩知道,因为那里的小娘嘴是甜的。
天知道,那一次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堂堂八荒城的小少爷,还没成年就学会了逛窑子,整个城池都笑翻了。
那一段时间,城主府门前,各色人等络绎不绝。就连乞丐都不要饭了,轮流守在城主府门前,就为了看那个毛都没长齐就要逛窑子的萧少爷。
记忆里,萧山唯一发了一次滔天大火,就算萧筱拼命的拦着,甚至用身体挡在萧然前面,萧山依旧用短棍把萧然打了个半死。
直直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萧然才彻底的恢复了元气。说来也怪,自那以后,萧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不呆傻,甚至主动去给萧山认了个错。
而且,从来不知修炼为何物的萧然,就在那年的萧家年会上,很是主动的去测试石碑前测试体质。虽然,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体质,因为石碑刚刚发出一丝幽幽的微光,就散碎成了一堆砂石。
当然,以萧山的眼光自然知道,萧然的体质绝不会差。可是,还没高兴多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一次上山游玩的途中,萧然意外的坠下山崖。所有人都知道,是萧然自己失足跌落下去的,因为这是君子萧瑾说的话,君子萧瑾,不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