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丑陋的乌鸦从外面飞了进来,一只接一只地停落在黑色人影的肩膀上。它们欢快地拍打着翅膀,黑色的羽毛旋转飘落,但还未接触地面就烧成了灰烬。
在他们的后面,是一团诡异的红光,处在这荒凉的黑暗中显得格格不入。但那红色的光团并不能发散它的光芒,像是被禁锢在悬浮的狭小空间。
“他们出发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兴奋的呢!”黑影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那团红光手舞足蹈。
光团之中似乎也有个人影,他没有说话,只是隐约以宠溺的笑容看着他面前的黑影。
“桀桀,我真是迫不及待地又想要见到他了。”黑影发出奇怪的笑声,肩膀上的乌鸦纷纷惊起。“我该怎样杀死他,噢,不,是怎样保护他,让他来到我的面前?”黑色的身影在黑暗的空间里忽闪忽现,分外癫狂。
“死亡,那该是多美妙的体验啊!”黑影露出妖异的双眼,里面满是疯狂的泪水。“你永远也不配享受他!”他对着那团红光说道,语气听起来是无比的欢喜与怨恨。
“桀桀,死亡!”
“桀桀,命运!”
可怕的笑声接连不断地传了出来,从漆黑的地底直到明亮的地面。这里是哪?他们是谁?这是一个怎样的阴谋?这些我们都无法知晓,我们只能猜测,黑暗从天玑离开方寸山之时就紧跟着他们了。
破旧的海船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方行驶,稍微大点的海浪都拍得它左右摇摆,让人实在担心它的安全问题。所幸的是,三天过去了,这艘船从没遇到过任何大风大浪。
这几天的相处,使得他们六人彼此认识了一番。对于天玑而言,玄清门的三个弟子可比开阳和瑶光更好交流:他们毫不轻视他弱小的实力,反而对他之前的认输表示感激,虽然结果是不变的。反观开阳和瑶光二人,一个总是对他极尽嘲讽,另一个总让他摸不着脾气,像个孩子般的淘气。如此比较过后,他与玄清门几人走得更近了,完全忘了门派之分。
上午的阳光很好,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味道。
“小武。”天玑轻声唤道。
“什么事?”武曲不舍地回过头来。
“你学过钓鱼的道法吗?”天玑直愣愣地看着武曲身旁的鱼篓,里面躺着十几尾形状各异的海鱼。而他的鱼篓里还是空空如也。
“钓鱼讲究的是心静。”武曲刚说着,手中的鱼竿猛地往下一沉,他赶紧握紧,双手用力一甩,又是一尾蓝白相间的鱼。天玑羡慕地直咂嘴。
“师父说过你人不静。”武曲蹲下身子将鱼取下,“所以你拔不出幻心剑。”他穿好鱼饵,狠狠地挥了下鱼竿。
“你师父可真神通广大。”天玑口头夸奖了一句,心中却想着:如果幻心剑只是心静就能拔出来就好了。
“就凭他还想拔出幻心剑?”路过的开阳飞快地说了这句,因为天玑认输一事,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
天玑像是没听见似的,他提了提手中的竿,还是没有动静,这是他连续几天没有钓到一条鱼了?第四天吧,他自问自答。
“我师父当然神通广大!”坐在一旁晒太阳的巨门忽然大声嚷道。
“嘘!”武曲不满似的回头瞪了他一眼,“晚上还想不想吃鱼了。”
巨门睁大眼睛望着鱼篓,像是在数清鱼的数量。“俺还想吃大龙虾,没吃过这个。”他说完这句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都有都有,你别嚷嚷,都有。”武曲紧紧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说道。
“好无聊,我去睡午觉了。”天玑收好鱼竿,朝船舱走去。
心静?心静有什么用?天玑一边走一边揪着这问题不放,幻心剑,你真的需要我的心静下来吗?他取下幻心剑,恍惚地看着这柄灰色长剑。
“有什么用?”他自嘲地笑笑,走进船舱。
他掀开门帘,低着头便走了进去,不曾想刚往前走了一步,就撞到了一个人,两人各扶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心中都好生郁闷。
天玑揉了揉额头,心想莫不是开阳这小子,让你平日嘲笑我这个师兄,看我今天好好调教调教你。他暗暗想到,随后满是歉意地对着船舱内说:“对不起,还是你先过吧。”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门帘被轻轻揽起,反射性地伸出了右脚,可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不是开阳那张讥笑的脸,而是疑惑地看着他的廉贞,“不好!”他叫苦不迭,想收回右脚,兀然发现廉贞已绊了上去,接着是年轻柔弱的身体栽倒在船板上的闷响,“惨了。”天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开阔的海面风平浪静,两只灰白的海鸥从远处一前一后地飞来,然后停留在高高的桅杆上。它们偶尔埋着头认真地梳理着翅膀周围富有光泽的羽毛,偶尔一动不动,好奇地盯着这艘船上的每一个人。
“廉贞,你听我解释······”天玑跟在廉贞的后面,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
“没事的,我不要紧。”前面的少女头也不回,言语中似乎已原谅了天玑。
“廉贞,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开阳。”
“天玑师兄,我真的没事。”廉贞站住了脚,“只是撞到了鼻子,眼睛有些发酸。”
“我可不想在别人面前流泪。”她径直地往前走去,独留天玑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位善良温柔的姑娘。
“你别跟着我了。”她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喊了一句。
天玑只得默默走开,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本是明媚的太阳忽然被几朵白云遮住了,如同他今天本是平和的心情,却活生生地被自己折腾没了。“还是回船舱睡觉吧。”他叹息一声,抬起沉重的步子往回走着。
“师兄!”瑶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自从离开方寸山,这丫头就没消停过。
天玑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他平视着前方,一只海鸥刚从桅杆上飞下来,停在离他不远的缆绳上。
“师兄,你在看哪呢?我在这儿!”瑶光跑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又怎么了,我可没工夫陪你胡闹。”天玑没办法只得板直了脸,想摆脱这个麻烦的师妹。
“师兄你好逗,整条船就你最闲了好么,一不用练剑,二不必打坐。而且听武曲说,你鱼都钓不了。”瑶光说完捂着嘴巴,极力忍住了笑意。
“我开玩笑的,师兄你别走呀!”瑶光拉住怒气冲冲的天玑,“我找你真有事!”
“有事你就说吧。”天玑挥挥衣袖,很是无奈。
“你有没有发现那个白胡子老头很奇怪?”瑶光踮起脚尖,在天玑耳边说道。
“嗯?”
“经过我的调查,那个白胡子老头已经四天不吃不喝了。”
“不会吧?”
“而且他深夜坐在甲板上还会发光!”
“什么?”天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就和夏天时候方寸山森林里的萤火虫一样,颜色幽绿幽绿的,不信你晚上出来看。”她煞有其事地看着天玑。
有多少人向往震撼心灵的风景?或是大漠深处的点点绿洲;或是悬崖峭壁上的断肠红花;又或是清秋浓雾中向你走来的翩翩佳人。今晚的海景也可称得上洗涤人心,一轮金黄的圆月刚从海面升起,她的周围是缀满繁星的夜空,这位月之佳人微启朱唇,将温柔而又清凉的月光分散开来,海面上荡起阵阵秋波,几头在夜里远行的座头鲸发出悠远而沉重的长鸣,天海一色,万物一体。可惜这良辰美景无人欣赏,月姑娘也觉得失望,柔美的身姿躲进了云里。
“为什么你们都来了?”天玑不可思议地看着身旁的五人。
“瑶光和我说的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也是?”武曲看向天玑。
“别问了,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瑶光挪了挪身子,挤到了众人的前面。
天玑抿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跟我来。”瑶光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轻点,别出声。”
天玑等人将信将疑,但一个个都将脚步声压得够低。
“你们看。”瑶光藏在船体一侧的木桶边,她把手指伸向前。
众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那个白胡子老头正端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浑身发着幽绿的淡光。
“居然是真的!”武曲说道。
“这不会就是师父常说的佛吧。”开阳张大了嘴巴。
“难道这就是佛光?”瑶光问道。
“不可能,佛是西方的和尚,怎么会像他这样,留着胡子头发,而且还抽旱烟的。”天玑想了想说。
“反正是位得道高人。”瑶光拍了拍手,显得欣喜异常,“说不定还有些奇珍异宝。”
“师父请来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开阳加了一句。
“我们回去吧,被他发现可不好。”天玑听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一唱一和,甚是无语。
“不用了,他不见了。”蹲在另一侧的廉贞忽然站了起来。
轻声交谈的几人连忙看向船头,发现那里已是空无一人。金黄的圆月又从云里探出,皎洁的月光洒满每一张惊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