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季节,时间过得好像要慢一点,清冽的海风,鳞片状的薄云,还有蔚蓝的天空与海面,这样的景色从早到晚,却也不显得单调,反而给人以舒适自由的宁静感。沉入大海前的夕阳发散出它最后的一抹余辉,提醒这船上各做各事的人们该聚在一起享受晚餐了。
晚饭照例还是廉贞安排,不过这几次并没有海鲜了,因为武曲专心练武,常常是足不出户,不过他们从鹤犬岛上带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食材,足够他们一伙人吃上很多天了。
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三三两两的边吃饭边聊天,瑶光一直不知疲倦地在和落搭话,她倒把这当成了一种娱乐了;武曲嘴里嚼着鸡肉骨头,还不忘和巨门夸耀自己棍法的精进,他手舞足蹈,像是在表演法术,可巨门只是咧嘴笑笑,不停往嘴里扒拉米饭;开阳每逢这个时候都莫名的寂寞,他只好低着头吃饭,偶尔听见几句他不赞同的话,就立刻站起来插嘴争论,但他的阵营里永远只有他一个士兵,这影响了他与人争论的胜负,所以他吃完饭总是生着闷气回房间睡觉;餐桌上最安静的永远是那个温柔的女子,她只是默默品尝自己的成果,不加炫耀不加贬低,有人问她话时,她就微笑着回答,或是若有所思,白皙的手指捏着细腻的下巴,灵动的眼中飘起一朵疑云。天玑有时会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以为她觉察到了他注视的目光。
多惬意的夜晚,凉风习习,日光消殆,月色升起,将所有的不快与忧愁抛诸脑后,独留愉悦与感动怀抱伙伴,但有良辰美景尚且不够,诸君,请闭眼聆听,月之独奏曲已翩翩而来:
“仙山不过三两重,往事更多愁。鹤携白云去,风随碧海流,春雨靡靡何时休,无处登高楼。
夕阳仅是桃花红,情人微醉酒。月上蟾蜍静,舟中刻剑求,笛音沉沉难猜透,相思染红豆。”
一曲终了,廉贞的脸庞却有些微红。
“廉贞姐,这首曲子叫什么?”瑶光跑过去抓住她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怎么听上去像是春心泛滥呢?咯咯……”她说完赶紧笑着跑开了。
“你这妮子,尽胡说!”她假装发怒地追着她打,然而脸上的红晕却已表明了一切。当然,蠢得可怜的天玑可没发觉这些,他还痴痴地停留在曲子的余韵中。
“唉,我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天玑看着那柔美的身影,心神一阵荡漾,他只顾着傻乎乎地笑,完全没有察觉到一只小手已经拍了他很多下了,“哎呦!”他痛叫一声,回过头来,原来是落狠狠打了他一下。
“你打我做什么?!”他伸手去摸摸背后,虽然眼睛看不到,但他感觉那里好像都肿了。
“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放你走!”天玑气呼呼地说道,同时抓住了落的手臂。
“水底下有人。”落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但眼睛里却有着惊恐。
天玑听完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起身去船身四处看了看,深色的海水里只倒映着灯光的摇晃影子,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你不要吓哥哥我了。”天玑回来捏了捏落的小脸蛋,“你是不是脑子发烧了。”他探着他的额头,只是冰凉。
“天玑师兄,他怎么了?”武曲好奇地问道。
“他突然说水底有人,搞得我毛骨悚然,”天玑把手从落的额头上拿下来。
瑶光和廉贞也围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落?”
“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瑶光双手叉腰,一股老妈子的模样。“师兄?”她瞪向天玑。
“没有,没有的事。”天玑连忙摆手,努力想证明自己的无辜。
落脸色忽然变了,“我说水底有人!”他扯开嗓子喊道,响亮的声音让众人都木然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廉贞姐,他到底……?”瑶光僵硬地扭过头去,可话还未说完,船身突然发生了剧烈摇晃,她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廉贞扶住了她。紧接着,一声嘹亮的龙吟从海底传来,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灵,他们不由得看向海面,那不断从下翻涌而起的水花如同巨大的喷泉,而在这波澜起伏之中,长蛇状的恶龙在随着水波而扭转游荡,它身形健美有力,全身铺满坚硬而暗光的麟片,藏在水底十几天后,它终于又出现了在这些逃过一劫的凡人面前。
“真的是它,浊。”天玑在龙吟声刚入耳时便想起了这条恶龙,现在它脱离海水,恐怖的杀气像是浓雾般向他们逼近。
浊吐出一口寒息,泛着紫光的眼珠左右翻滚,“很好,一个都没少。嘻嘻!”它又怪笑起来,“准备好迎接烈焰了吗,嘻嘻!”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武曲难以置信地说道。
“它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天玑从背后抽出幻心剑,“看上去这条龙很记仇,它连我们的人数都记在心里。”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我可不想死在海上啊。”开阳上蹦下跳,满脸焦急。
“那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它又说话了,“竟然能发现我的气息。”它颇为惊奇地注视着落。
瑶光见势赶紧将落拉到身后,她气愤地朝它喊道,“我们有什么得罪你了吗,非要对我们穷追不舍!”
“得罪?”浊仔细品味了这个词,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舞动,“我只是想杀死你们而已,从来都没有什么得罪!”它接着发出了几声嘲笑。
“呸!你这恶龙真不讲理!”瑶光气得骂了一句。
月夜和暗海一下子寂静了,无时不在的海风也偃旗息鼓,浊从海面上徐徐爬升,荆棘虚幻的龙身横亘在月海之间,数不清的水柱连接水天,说不出的妖异与壮观。
“你竟然说要讲理……”浊低沉地说道,可是下一句就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这世界讲理吗?只有权力和力量才是真理!”
“强者永远不会和弱者讲理,可怜的凡人们,你们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它轻蔑地俯视他们,它在考虑如何结束,是用火烧?还是水淹?或者直接用它强悍的嘴巴将他们咬个稀碎。
“虽然是弱小的凡人,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廉贞忽然坚定地说道。
“哦?”浊扫了她一眼,“那你说说这世间的真理到底是什么?”
廉贞低垂着眼帘,可是一会儿她抬起头来,眼中亮起光彩,“我师父说过,这世间的一切都离不开一个‘道’字,善恶轮回,命运由天。”
“真是可笑。你师父不过是这天地间秩序的守卫者罢了,这是腐朽的真理,拿来诓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罢了。”
“胆敢侮辱俺师父,看俺不揍扁你!”巨门说着就要冲向空中,被武曲拦了下来。
浊在云中伸展着身子,它瞥了瞥银黄色的弯月,“反正时间很多,那我就不妨讲讲我的故事,好让你们也能理解我的痛苦,然后不抱遗憾地死去。”
风起云涌,浊的往事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