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地和黄昏和晚霞告别,独自一人来到了无精打采的人间。偶尔的虫鸣让它欢喜,坐在树梢上的人却让它叹息,无数次相逢,他就不能流露出一分欣喜吗?
宁静的黑夜,不安的人心,古来今往,不都是相似的场景,那么何须多言,强把悲愁怪孤夜。
通过初五的引路,天玑好不容易从榕树的内部走了出来,他想看看月亮,所以一股脑地爬上了树冠。
“可惜没有月亮啊。”他抬起头左顾右盼,“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我这未来的星宿可还想看看飞升后的归属呢。”他笑了笑,表情却一点也不自然。
“我真是庸人自扰!”他忽然朝着漆黑的天空大喊了一声。
空荡荡的森林里居然传来了回声,“你确实是庸人自扰!”却是温柔的女声。
天玑发窘地转过头看去,如他所听到的,左手捏着翠绿色竹笛的廉贞从树下升起,轻盈地落在他的旁边。
“我可以坐在这吗?”她虽然是这么问,但已经坐了下来,这严密而厚实的树冠仿佛是一个魔法地毯,在空中自在地漂浮着。
“你怎么也来了?”天玑脸红地低着头。
廉贞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她用手撑着光滑如玉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远方,“就是想出来吹吹风,天玑师兄,不也一样吗?”她眨巴眨巴眼睛,像初春刚踏上草地的兔子一般可爱。
“是啊…我是出来吹风的。”天玑赶紧把脸转回另一边。连稍稍注视她都让他心跳静止了。
“这海风可真是令人陶醉啊。”
“是啊…是啊。”天玑不知所言地说道。
廉贞忽然叹了口气,“跟我们北漠的风一点都不一样。一个是温润地让人迷醉,一个是狂燥地逼人向前。”她仰望北方的夜空,“你看,就是那里,我们玄清门的方向。离这里应该很远吧。”
“她这是想家了?”天玑琢磨道,“那我该说些什么?”他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难以开口。
她扯扯天玑的衣角,以为他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你在听吗?天玑师兄。”
“在听…在听!”天玑连忙说道。
“你知道我们玄清门的入门选拔吗?”她双眼痴痴地向着北方。
“应该和我们一样吧。”天玑难得说得这么连贯,“被师父在人间选中,然后带回师门,成为弟子。”
“不。”廉贞瞥了他一眼,“不一样。玄清门下有几万门徒,而成为师尊亲传弟子的只不过七人。”
“几万门徒中选七人,那你们的资质可是高的离谱。”天玑惊讶地说道,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白冲道长为了找到像他这样的孩子,在人间花费了数十年的光阴。
“谁也不知道自身的价值的。”她悠悠地说道,“我五岁就被父母送去了玄清门,与几万个同龄的孩子一起生活在玄清门的道观中,直到十岁才被师尊选为地杓。”
“那你今年多大了?”天玑脱口而出。
廉贞举起笛子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假装发怒地看着他,“这是重点吗?”
“开个玩笑。嘿嘿。”他傻笑着将尴尬掩盖过去了。
“我的意思是说,”她继续刚才的话,“在我十岁之前,我一直平凡地和那些门徒生活在一起,武曲,巨门,他们也一样。”
“她想要强调什么呢?”天玑疑惑了。
廉贞偷偷观察了他,发现他并没有理解自己的话中之意,“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她扶着额头无奈地想。
又一阵清风徐来,吹得一树的叶子哗哗乱响。远方的海面上升腾起一团又一团的形状各异的烟雾,像不小心泼在山水画上的大块墨汁。几声龙吟凭空响起,在云海一端回转不止。这种悲鸣似乎在哪听过?天玑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天玑师兄?”廉贞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她轻声叫道。
“啊?是啊…是啊。”天玑回过神来。
廉贞蹙着眉毛,可一会儿她又释怀了,这生气的过程之短,天玑这个傻缺一点都没发现。“谁也不知道自身的价值的,在选择来临之前。”她说道。
天玑一下子不说话了,原来她一直是想强调这句,“谁也不知道自身的价值的,在选择来临之前。”他低下头喃喃自语。
“谢谢你,廉贞。”他微笑地看着她。因为这句话,他对明天的计划充满了信心,不就是几条疯狗吗?我可是千年一现的神剑主人!
“要听一首曲子吗?”她晃了晃手中的笛子,随后放到嘴边,轻启朱唇,比风儿还轻柔的音调扬起。
‘膝上琴横,哀愁动离情,指下风生,潇洒弄清声。锁窗前月色明,雕阑外夜色清。指法轻,助起骚人兴。听,玉漏断,人初静。’
无数次地与深夜相逢,总有一次会开心地展开笑颜,那是因为有善良的心灵与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