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望了望天空上的云彩,犹豫着说:“少爷,如果,你不是吹牛的话,你何不上你堂兄那里借辆豪车?你不是曾经说他是京兆府参军吗?”
“九条,你难道觉得我吹过牛?我很爱吹牛吗?我堂兄真的是参军呢,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了,一年多没见过了,咱这就去找他!”
两人很快来到堂兄府上,九条悄悄对玉郎说:“原来少爷不是吹牛。”
堂兄正在小口喝粥,一听说借车,一脸的春眠不觉晓,回房去睡觉。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少爷,如果真借不到,骑驴去也挺素雅,最好再扛上一枝上好的梅花!”九条悄悄安慰道。
“素雅个屁,她虽不爱财,咱们也得弄得像个样吧,今天我借不到宝马雕车,就不回去!”玉郎故意说的很高,他还扬言借不到车就一辈子赖着不走了。
堂兄很快又出来了,说:“玉郎,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如今政策很严,公车私用罪莫大焉。”
“我就不信你没有私家车!”玉郎大义凛然。
“……”堂兄无言。
一匹纯黑的青骊驹正在后院津津有味地一边哼歌一边吃黄豆拌燕麦,听见院门吱呀响,马上装作刚刚失恋吃不下饭的样子闭嘴了。
“看见了吧,几天都不吃东西,我担心他生病了。”堂兄对玉郎说道。
玉郎绕着马走了一圈,道:“它呀,就是缺乏锻炼,有半个月没出门了吧。看它肥的那一身懒膘,蹄子干净的像刚刚买的皮靴。”
“一个多月没出来了,你知道我平时都用公车。”堂兄道。
车——玉郎四下一看,发现那边开阔处有一辆雕了梅兰花草的香车。“就这车了!”玉郎丝毫不考虑堂兄的感受。
堂兄无奈:“玉郎,你不会不还我了吧!”
“就见个面用用,我不明白你怕什么呀!”玉郎拍拍堂兄。
“世道浇漓,人心不古,我凭什么信你?”堂兄倒也不含糊。
玉郎一咬牙:“把九条押在这儿!”九条一听大怖,脑海里马上出现一幅奇异的画面——自己被绑在一根巨大的铜柱子上受尽折磨,少爷坐着豪车四处游荡满面春风。
“还得用我的车夫。”堂兄终于肯了。
夜深了,一炉兽头熏香气正浓,玉郎在哼着歌儿洗澡,洗完穿上新衣服,在镜子前反复照,又叫醒九条问:“本少爷效果如何?”九条睡得迷迷糊糊却开口就答:“惊为天人!”玉郎对他再一次刮目相看。
又到香炉前祈祷了几次,又脱下衣服去洗澡,如是沐浴更衣,更衣沐浴,一晚上睡不着觉。
“我这头发梳的还行吧?”大清早玉郎又摇醒九条问。
“黑——长——直,好的没得说。”九条哈欠连天。
“这里如果再簪朵兰花怎么样?”玉郎拍拍九条,“我这可是第一次见人家啊!”
“第一个把花戴头上的少爷是个天才,第二个就是蠢才。”九条并不明说。
玉郎困惑地问道:“我,是第几个?”
…………
简单吃过早饭,玉郎带着九条来堂兄家换马车。堂兄很爽快地换了。
“少爷,你一定要回来接我。”九条像第一天入幼儿园的小朋友对家长反复叮咛。
“大户人家这么好,你难道还不愿呆下去?”玉郎并不向九条保证什么,他喜欢看九条担心的样子。九条果然就慌了,手攀着马厩里的护栏要出来,可他看到一个凶狠的家丁手里拿着皮鞭过来,马上就老实了。
玉郎坐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观后镜里看到了九条绝望的样子。
玉郎一上车就瞌睡的不行。车很快到了胜业坊古寺巷,玉郎正要下车,就发现自己被一只玉手拉住了,是丫鬟还是小姐?他心里不清楚,但觉香气袭人,四下里没有人,他被玉手拉着,来到一间屋子里,玉手就不见了,只有屋子里一个美女在低头纳鞋底。玉郎问:“为什么不去院子里纳鞋底?这里看得清吗?”那女子笑了,却仍旧不抬头:“这位少爷一看就是没有纳过高级鞋底,高级鞋底最怕风吹,风一吹,鞋底就不经穿了。从头到尾都要在阴凉干燥处才好!”玉郎想:“纳个鞋底还有这么多讲究,我先前单知道这劳什子在小摊子上出卖罢了。”然后就问:“敢问你可是紫云姑娘?”纳鞋底的美女并不答话,良久才问玉郎:“你对做高级鞋底生意感兴趣不?”玉郎摇头。这姑娘马上开始口若悬河地介绍高级鞋底的保健作用以及市场前景,玉郎忽然觉得自己被鲍十一娘骗到了传销窝点。忙扑出门去,头一下子就磕在了门框上,痛极了……
“少爷,到了!”车夫说,玉郎发现是梦,可惜头痛是真,刚才睡觉磕在了车门上。
为什么有这样离奇的纳鞋底的梦?玉郎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下了车。
按鲍十一娘交代,玉郎开始在地上寻觅桂子,共计捡到碎银半钱,线团一卷(新的),纽扣两枚,但桂子并没有一颗,因为这儿根本没有桂花树。
看看午时已到,玉郎着急起来,别是老鲍诓自己呢吧!幸好还没有付钱给她。这时一辆宝马香车停在了玉郎身边,车上人掀帘问道:“请问是裴元俊先生吗?”玉郎一瞧,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当时他十分想说:“我可以是裴什么俊先生。”借此相识,难说以后没有机会。
于是放弃捡地上东西,直起腰来,正待要答应,车站旁第一家的门开了,出来一个青衣丫鬟,走到他面前问:“是帅哥李玉郎否?”
人生的抉择往往是这么痛苦——你天天念叨美女时美女不来,一来就是两个,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两个机会摆在面前,顾此失彼,九条又不在身边打掩护,真是让人难过。玉郎飞速想了一下:装,是装不下去的。就让那个裴什么俊见鬼去吧……便对青衣丫鬟说:“对,我是李玉郎帅哥!”
那个找裴什么俊的女子便怏怏地放了帘子驱车走了。玉郎大声喊自己的车夫,让他好好等自己,便随青衣入宅子里了。青衣说:“车马不错。”玉郎说:“也就凑合能用吧!”
原来这青衣叫桂子,鲍十一娘就是让玉郎找她接头。
一进门就看到鲍十一娘在院子里嗑瓜子儿,老鲍笑着对玉郎说:“哪里来的浑小子,冒冒失失闯人家家里来了?”
玉郎对曰:“回收酒坛子醋坛子,破铜烂铁……”
话音未落耳边就有一个声音道:“浣纱,浣纱,快放下帘子,收破烂的来了!”
玉郎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却见庭中有四株樱桃树,分别在院子里四个角,此时秋叶已落,枝干抖擞,每棵树上都挂一鸟笼,声音就是西北角那个笼子里的鹦鹉发出来的。
玉郎便对鹦鹉说:“陇西玉郎,从不收破烂!”
谁知鹦鹉对曰:“天地玄黄,信口雌黄。”玉郎顿时无语。
丫鬟桂子当时掩口而笑。
这时鲍十一娘和一美女走下台阶迎接玉郎。
却见那美女顾盼生辉,丰姿绰约,真正是大家闺秀,名门之美,和鲍十一娘放在一起便是一块美玉和一滩烂泥之比了。
美女大大方方地说:“玉郎大名,倾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真风流倜傥,雅俗共赏!”
玉郎心下想:“这难不成就是霍紫云了?”便揖上一礼道:“不才参见小娘子。”
鲍十一娘哈哈大笑:“这哪里是小娘子,这是个老娘了!”
玉郎一愣,那美女也笑了,笑得仪态万方,还有几分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