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安的府邸在盛京附近的一个郊外,封王时他拒绝了当时自己父亲的封赏,说是自己只求一生逍遥自在。作为当时皇帝最小也是最疼爱的儿子,怎么可能没有封赏,于是在建造府邸时,他执意选择了盛京的边缘。远离权力中心,什么都不争不抢,纵使当今胡家权倾朝野,打压李家人,也对这胸无大志的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表哥,我们明天上路那今晚为什么要住客栈啊。”薛远苦着脸,他还没尝过柳家的早点呢。
“很简单,今晚柳家不太平,我们没必要掺和进去。”
“小梦和如烟都在,没问题么?”表哥也真能放心,派了几个暗卫护着,剩下什么都没留。
“我安排好了,”薛云和衣躺下,“养足精神,睡吧。”说完背对着薛远,也不出声。
那边厢,只见院墙上飞速掠过一道身影,然后暗处走出一人跟了上去。只见先前的身影在各个房间门外观察,不过即使月色明亮,也不能看清房间中是谁,许是不耐烦了,此人抬手,似要推门而入。
“这位仁兄,来了怎能不敲门呢?”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背后传来的女子的声音明明温柔极了,可是他却觉得寒冷无比。
“小弟手头紧,过来顺点钱,还望您通融通融。”
“通融通融?”女子轻笑了一声,拿出自己的钱袋,放在黑衣人手里,“拿了钱就给我滚蛋。”
“不知道我们谁先滚。”黑衣人接过钱袋看向女子身后,不知何时另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后面,匕首直接贴在女子的脖子上。
“想杀我?”女子不慌不忙,似乎要的不是她的命。
“嗖”的一把箭直接射中女子身后的黑衣人,黑衣人倒下时,匕首从女子的脖子滑到腰间,力道满满变弱,但是女子脖子上还是出现了伤口。
另一黑衣人见同伴身亡,毫不犹豫的和女子打斗了起来。
“直接杀了他不好么,非要把钱袋交出去,”阴影处走出了一个人,手持一张泛着银光的弓,冷眼看着打斗的二人,“早晚有一天你会死于话多。”
“你才死于话多,其他杂鱼你收拾干净了么?”
“没收拾,都在外面躺着呢。”
黑衣人闻言一惊。“有破绽!”女子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要了对方的命,“洛星,把他拖走吧。”
“凭什么?”被唤作洛星的男子满脸不悦,“这只是第一波,夜还很长。”
“是啊,公子给我们派的这个活儿,还真是好累啊。”
“刚和你打斗的人不弱,接下来可能会更强。”
“红颜?是你?”一扇门打开,伴随着女子的惊呼,红颜警觉地回身看向来人。
“柳小姐,我们受公子之托,保证您今夜好梦。”洛星向来人行了个礼。
“今晚,是有点吵,”仅仅穿了中衣的柳如烟感觉到一丝丝寒意,“你们进来,我们都在房间里歇一会儿,看看他们想要什么。”
“是。”
柳如烟第一次看见红颜,是在九岁那年冬天父亲带着自己回薛家汇报一整年生意的时候。柳如烟一直都喜欢穿红色,那种鲜艳到刺痛双眼的红色,而那时的红颜穿着一袭暗红色的衣袍,安静的像个影子,不说话,也不和他们一起玩。当时只觉得这个小孩子好奇怪啊,非要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
“薛云,她是谁啊?”那天她没忍住好奇就问了薛云。
“她啊,我的护卫。”
“就你?也有护卫?”柳如烟嗤笑了一声,“她能敌得过我?”说着抽出鞭子就要去试试。
“你想欺负红颜?”薛云朗声对红颜道,“不用手下留情,给她点颜色看看。”
过程什么的柳如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在此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伤好之后抽了薛云一顿解气。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把红颜绑起来抽一顿,只是红颜冰冷的样子让柳如烟感觉到害怕。至于后来,知道红颜是夜行阁这个杀手组织的少阁主,也不再意外了,那样的女人,是天生的杀手。即使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也不过因为自己是薛云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已。
屋子里的熏香快燃尽了,柳如烟也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十年过去了,红颜的神态还是和以前一样,兴许是继承了夜行阁阁主的位子,话比以前多了一点。
“来了,”洛星听见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东北方向。”
“洛星你留下,我和红颜去看看。”
柳如烟和红颜推开门,一个矮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小孩子?”柳如烟不禁感叹。
此时红颜已经出手,但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红颜,住手。”柳如烟见对方一动不动,心中不忍,红颜听到柳如烟的话下意识的减轻了力道,却还是打中了对方的胸口,对方飞出了一小段距离。
“姐姐打得我好疼,”稚嫩的童声传了出来,“我动不了了。”
红颜看向柳如烟,她知道柳如烟虽然有一身好功夫,奈何还是养在闺中,没什么见识,这明明就是对方派来的,何必手下留情。
“红颜,这,怎么办?”
“杀。”
“是个孩子……”柳如烟迟疑道,不过红颜似乎没听见一样,直接一掌给对方个痛快,这一掌下去仿佛一个信号一样,好多黑衣人从暗处出来把两人围了起来,刀剑直指二人。
“中毒了,”红颜看了看自己发黑的手掌,运气时候全身无力,还是中了那孩子的毒,“我掩护你,你快走,去找洛星。”
柳如烟抽出长鞭,无心纠缠,但是还是被几个黑衣人包围了起来。红颜拼尽全力抬手,发出之前在袖中的几枚暗器,打散了包围了柳如烟的几人,柳如烟则迅速的冲了出去。
红颜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她安然就好,公子的未婚妻不能受伤,至于自己,就无所谓了。
“洛星,红颜中了毒在外面,救她……”
“不救,”洛星直接打断了柳如烟的话,“你一个人保护孩子我不放心。”
“那她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洛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红颜,身为一个合格的杀手,被抓住之后的自尽方法绝对不止一种。
就在红颜打算自尽的时候,一声轻笑传入自己的耳中,“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接着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他终于来了。
薛云快速的点了红颜的几个穴道,抱着红颜直接跃墙而过离开了柳家,“交给你了!”听到这句话的薛远暗暗苦笑,这个表哥抱着红颜跑了,什么烂摊子都丢给自己了。幸好表哥之前给红颜种了蛊,在红颜中毒那一刻,立刻就有了反应,这才及时赶到。
“我亲爱的表哥,真会给我找事儿。”薛远一边抱怨,手上也没闲着,折扇一出,直取首级,受了点伤,但好歹没有留下回去报信儿的活口。
薛云抱着红颜回了客栈,说了句“救她”就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早在客栈恭候的叶墨看着狼狈在地上的二人苦笑不已。叶墨跟随薛云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薛云素来谨慎,除了给红颜种蛊这件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同心蛊,同心蛊,”叶墨点了薛云几处大穴,“让你种,对方伤一分,你也伤一分。”
“别多嘴,”薛云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先救她。”这叶大夫是有名的神医,对外人轻易不施救,对自己人却格外的话多。
“行行行,我不管,我真是白白为你操碎了心。”叶大夫无奈的扛起红颜放在,拿出一颗药丸就送了进去,开始施针。不到半个时辰,红颜吐出一口黑血,手上蔓延的乌黑消退。叶大夫如法炮制,不过就让薛云躺在地上施救,让他不听自己的话,种同心蛊在一个杀手身上,早晚把命搭上。叶大夫越想越生气,施针也格外用力。
“醒了,不错啊,命挺大,”叶大夫施针后看见薛云正盯着自己,“知道疼了?”
“她怎么样?”薛云对身上的扎的针毫无反应。
“死不了,”叶墨没有好气的说,“管好你自己吧,早晚你俩得死一块。”
殊不知床上的红颜早就醒了,不过有些话自己只能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装睡。
“你出去吧,这没你的事了。”薛云看向叶墨。
“你居然赶我,”叶墨心痛的说道,“卸磨杀驴都没你这么快的。”推开门就走了。
见到叶墨这个大老爷们儿像个受尽委屈小媳妇一样走了,薛云也没起身,继续躺在地上,默默思考,今天的计划没有算到红颜会中毒,原以为她能独当一面来着,看来还是需要训练,薛远在那边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沈三并没有派人保护柳家,看来是自知实力不济?在前去柳家前有接到了自家老头子的飞鸽传书,那个窝囊废皇帝生辰还是得去盛京。
“公子,”待薛云回过神来,红颜已经站在自己身旁俯视自己,“属下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责罚责罚,罚你我也疼,”薛云被自己说出口的话惊到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我相伴十多年了,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只是一直不敢妄想,”红颜咬了咬嘴唇,“家主要我跟着您的时候,我就是您的。”
“我知道,”薛云目光灼灼的盯着红颜,“我问的是你的意思,你自己的。”
“公子要知道,我的命从来也不是自己的”,红颜一笑,有说不尽的凄凉,“只要能被主子记住名字,红颜就知足了。
“我一定记得。”薛远伸出手,拉住红颜。
“那就足够了。”红颜顺势靠在薛远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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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醒来的时候房间桌子上有温热的白粥,几样清淡的小菜,还有一张字条。“修罗场领罚,三天。”
薛远对于清早被又回到柳家的薛云叫醒表示十分不满,但看着薛云意气风发神清气爽的样子似乎没有受到同心蛊的影响也就放心了不少。
“表哥,红颜呢?”
“修罗场领罚去了,办事不力。”
“你也真舍得?”薛远想到昨天薛云抱着红颜离开的样子,又把人家姑娘扔到修罗场去,他也真干得出来。修罗场是什么地方?薛家的死士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十个人进去一个人活着出来,里面关的都是怪物般的人,心性扭曲,莫说三天,呆上三个时辰也能逼疯一个正常人。
“已经很轻了,她还不能独当一面。”
“拔x无情,”薛远暗暗地骂了自家表哥一句,“我们现在去京城?”
“先回家,把那层皮摘掉吧,我们之后和老头子去贺寿。”薛云说罢走出柳家。
“好。”
“薛云这家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柳如烟在窗旁看着两个人离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算了,叫两个小鬼吃饭去。”
“柳姐姐,云哥哥走了么?”小梦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我刚刚听见他的声音了。”
“嗯,刚走,你就安心住在我这儿吧。”柳如烟拿出小梦的衣服帮她穿上。
“还会有坏人追来么?”
“有的话我也会保护你们的,”柳如烟揉揉小梦的头发,“洗漱一下,我们去吃早饭。”
“嗯!柳姐姐家的饭最好吃啦!”一听到吃小梦早把坏人放在了脑后,果然是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胡家小鬼,起床吃饭了,”柳如烟拍着胡冉房间的门,“我还没嫁人呢,怎么就有一种当妈的感觉,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妈。”
“如烟姐早啊,”胡冉从院子里散步回来看见柳如烟趴在自己房间的门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昨天好晚还听见外边有声音,想不到你和我薛大哥都这么有激情啊,我跟您说,还没成亲就这样不太好……”
胡冉当然没机会继续说下去,柳如烟红着脸举着鞭子就上来了。
“如烟姐,我错了,”胡冉倒是毫无节操的扑通就跪下了,死死抱住柳如烟大腿,“放心没人听到,你别害羞。”
“昨天就该让你在外面当肉盾!”柳如烟狠狠道。
“别啊,我不行,我是敏捷型选手,只能输出的,”胡冉苦着脸,“我昨晚也收拾了两个潜进我房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行,别贫了,去正厅吃饭吧,让你尝尝柳家的早饭,吃完跟着小梦一起学习。”这孩子不错啊,比薛云小时候好多了。虽说柳家和政事毫无关系,柳如烟多少也知道一点胡家的事情。胡家出了两任皇后,如今胡太后和胡皇后,都不是省油的灯,先帝刻意打压胡家多年,胡家当年一直隐忍不发,如今算是翻身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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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二人一早离开柳家,一路西行,返回薛家的所在地——越州。薛家不在作为当今政治中心的盛京,相反在遥远的西北。西北好多偏远地区甚至不知当今何人为帝,只知薛家,足以见得薛家在西北之地的地位。西北与哈坦国接壤,大夏三百年来持续骚扰边境,直到数十年前的薛家家主带着手下府兵和驻扎在越州的军队血洗了附近哈坦国的城镇和驻扎的军队,哈坦再无来犯。而靠近边境的大夏子民念其恩德,特为薛家家主建了生祠。
“越往西走,风沙越大,总想着早点到家换衣服。”薛远在官道旁的茶棚下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马交给茶棚的小二带去喂草。
“今晚之前去下一个驿站换一身行头吧,”薛云此时也是风尘仆仆,皇帝的生辰在下月三十,还有一月有余,也不是这么急着回去,“来一壶酒,再来一斤牛肉。”
“好嘞,客官您先坐,我这就给您准备。”
两人刚刚坐下,一阵嗒嗒马蹄声,一袭红衣掠过,看了眼二人之后匆匆离去。
“红颜这么急匆匆的,赶着去领罚?”薛远十分不解,回薛家也用不着这么赶啊。上一个丢进修罗场的老怪物还是薛云亲自抓进去的,从修罗场出来时候薛云满身都是血,养了好久。
“里面呆不了三天的人,夜行阁也容不下她。”薛云冷哼了一生,但新放进去的老怪物还真不好对付,回家之后再过去看看吧,没死就把她带出来。
修罗场虽名为修罗,其中不乏各地高手慕名而去挑战,即使搭上性命也再所不惜,传说还藏了薛家百年来的宝藏。修罗场有七个区,分别名为齐楚秦燕赵魏韩,以古书上记载的七国命名,能通过秦区的人寥寥无几,而薛家少主薛云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江湖上却没有他的排名,此人很少出手,不乏有人猜测是秦区守护者因为本身是薛家人而刻意放水。
“洛星留在柳家了?”
“留了几个人在那边,一时半刻不会过去了。”
“客官,您的酒和牛肉来咯,”小二端着酒菜过来,“您有什么事儿再喊我啊。”
二人吃着,又是嗒嗒马蹄声,人不少。几个来者在靠近茶棚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因为风沙大还带了斗笠。
“小二,上茶!”其中一人把手中的剑往桌子上一丢。
“表哥,”说话的是个女子还伴有几声娇弱的咳嗽,“我们真的要去薛家么?”
“叔父说一定要把你护送过去,我也不想啊。”
“表哥,带倩儿去别的地方吧,然后我们再也不回去,”女子的声音略带哭腔,“倩儿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他们说西北人都很野蛮。”
听见嫁人,薛远饶有兴味地看向了女子,没听说有什么指婚的旨意啊,这么远去越州,真是千里送嫁啊。此时茶来了,小二为这两人倒入碗中,官道上也不讲究用茶杯细品,荒凉之地有口茶水就不错了。带着斗笠的几人也摘下了斗笠,把茶碗送到嘴边。这女人还算是好看,够得上薛家侍女的最低标准了。这绝不是贬低,薛家侍女个个绝色是整个越州人尽皆知的事情。普通人家要是有个漂亮女儿,送到薛家做几年侍女,几年后嫁人薛家也会给一笔丰厚的嫁妆,夫家也会高看一眼。
“私奔啊……”男子十分为难,自己和倩儿青梅竹马,叔父又只得这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本想着娶了这个表妹,继承叔父的身家,可叔父偏偏看不上自己这个侄儿,一心想把倩儿送到西北之地的薛家,说是薛家对自己有大恩,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能以身相许,只好把女儿送去,自己若是和倩儿私奔的话继承叔父家产无望啊,“这样有损你的名声,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
“那表哥要一直陪着我。”女人啊,真是好哄,这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你别看我,这得问我爹。”薛云无奈的看着薛远,这小子眼睛里写满了“看戏”两字。
“舅舅不会吧?老当益壮?”薛远啧啧了两声,“要我说,肯定是留在你身边了。”
“我不行,我练童子功的。”薛云说谎时面不改色,结合他平时不近女色的表现,薛远对此还是很大程度上表示相信。
“别啊,薛家再绝后了。”
“到时候我成亲,你就替我洞房,别客气。”
“那你还是别成亲了。”薛远顿觉压力山大啊,这可不是什么艳福。
喝茶的几人又带上了斗笠匆匆上路,薛远二人的酒碗也见了底,温暖的酒扫去了几天来赶路的疲惫,吃了几天干粮的两人吃了牛肉也无比的满足。“走吧,今晚找个驿站住。”薛云唤小二牵过二人的马匹,准备结束这难得的小憩时间。
“嗯。”
两人沿着官道继续往西,风沙也随着天色变暗而漫漫变小,日暮西沉,大地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唯有天空中的银河繁星为二人照亮道路。
“快到了。”前方明亮处很显眼,应该是一处驿站,薛远说着,催促着胯下的马儿加快速度。半晌,就到了驿站。
“二位客官是住店?”小二服务周到的出来迎接,自小就在这驿站做杂工,他听到马蹄声就会习惯的出来看看是不是有客到。
“嗯,两间上房,备上热水。”薛远大方的扔给小二十两银子。
“好嘞,”小二接过银子眉开眼笑,“您在大堂稍等,我去叫厨房给您准备一桌小菜。”
“有劳了。”薛远也没客气,坐下用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和薛云各倒了杯温水,环顾四周,看来今天生意不错,这个时间了还有人在用餐,甚至还包括那几位往薛家送表妹的人。许是沐浴过了,姑娘看着比白日水灵了不少,看来这风沙还是催人老,也不对,红颜这么折腾还是长得和以前一样。女人啊,真是奇怪。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薛远的思绪,嘭的一声门就开了,夹杂着夜风一起涌入。
“客官您这是?”小二慌忙迎了上去,来人绝不是骑马或者走路来的,在门开之前,外面没有一丝声音。
“小老儿带着孙女一路远行,想问小哥讨杯水喝。”来者是带着个小女孩的两鬓斑白的老者,摊摊手示意自己没钱,就是想蹭杯水喝。
“您请进,夜晚天寒,您要么住一晚再走,不收您钱就是了,”一直在柜台后面未曾出声的掌柜的也说话了,不知道为何,老者的神态总让自己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顿时倍感亲切,“上壶热茶,厨房那边来点点心和小菜。”
“哎,哎,您真是好人……”老者喜出望外,原以为可能一杯水都讨不到,没想到免了今夜奔波。
“想不到这掌柜的这么好说话,”薛远尝了尝端上来的小菜,“不错不错,表哥你不尝尝?”
“你不觉得奇怪么?”薛云看向老者那一桌。
“这么晚带着个孩子,但这些干我们何事呢?”
而掌柜的手持茶壶在老者那桌坐下,为老者倒茶。“越往西北越荒凉,您带着孙女这是要去何处啊?”
“不瞒您说,要是没有要事我这半截入土的岁数也不会往西北赶,我这孙女心智不全,听说越州薛家多奇人异士,想去碰碰运气。”
“恕我直言,您拿什么付医药费呢?”是啊,连住店的钱都没有。
“老朽是个手艺人,就看薛家瞧不瞧得上我这手艺了,”老者从包裹里面拿出一个精巧盒子,盒子中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您看这盒子,”老者合上盖子,轻敲三下,一把匕首飞了出来,嵌入大堂的柱子上,“您再看,”老者又敲了三下盒子,匕首尾端射出了细密的针,“您别怕,”老者见众人纷纷躲避,轻敲一下盒子,针全部飞回盒子中。
“您这……”掌柜的还是很惊讶,如今的手艺人已经很少见。
“献丑了,这就是个样品,真正的在我手上。”老者伸手拿出只有半个手掌大的小盒子。
“您师承何处?”千百年流传下的手艺人太少太少了,更遑论制造这些机关的匠人了,除非……“您莫非是墨家人?”
“想不到千年后还记得墨家。”老者唏嘘不已。
薛云放下手中的筷子向老者走去,“来吧,我在薛家等你。”
“您是……薛家人?”天下怎有如此巧合之事。
“在下薛云,薛家恭候您到来。”薛云做了个揖,转身向客房走去,薛远跟着行了个礼,跟着一同离开了大堂。
“表哥,他是薛家少主?”倩儿惊叫一声。
“薛云,叔父说的是这个名字,怎么了?”
“很好看,如果是嫁给他的话,我愿意。”少女羞红了脸。
男子一声长叹,都是外貌协会的啊。
次日。天微亮,隔着门窗依旧可以感受到北方清晨的凉气,薛远是个少眠的人,起来后洗漱一番就打算出门看日出。
厨房传来早餐的香气,米粥和包子的味道,大堂里早就有人在等候早饭,是昨天的爷孙俩。
“这是爷爷昨天做的小鸟,你摸摸看。”老者摊开手,手掌上放着两只精巧的小木鸟,小女孩好奇的摸了一下,小鸟居然飞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落回了老者的手中,逗得女孩子咯咯发笑。
“老人家好手艺,”薛远走上前去,“可否借来一看?”
“可以可以,哄小孩字的玩意,木头粗糙,别划伤了您的手。”
老人也没藏着,把小鸟交给了薛远。薛远接过两只木鸟细细观察,都瞧不出机关所在,啧啧称奇。
“几位起得好早,”小二端出粥和包子给了三人,暖暖的白粥和大大的肉包使三个人食指大动,“小店偏僻,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好菜,几位别嫌弃。”
“您哪里的话。”老者拿起白粥细细的吹着,用勺子喂给孙女,小家伙应该也是饿了,吃的格外满足。
薛远见祖孙二人吃得香,跟着也多吃了不少,早上刚起来的疲乏也一扫而空。
“您是昨天薛云公子的…”那个名唤倩儿的女子上来搭话,薛远看起来那么温和,应该不会不理自己的。
“他的表弟,姑娘有事么?”
“小女子此行前往薛家,能在半路与二位相遇真是感觉巧合至极,就想着如果能和您二位一同前去的话,会不会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我做不了主,姑娘不如亲自问问他?”对熟悉的人来说,薛云其实是个极为温柔的人,不过对于生人来说,就是个十分冷淡的男子。
“喂,走了。”正说着呢,薛云的声音打驿站门口传来,收拾整齐而且手上还拿着油纸包好的食物。
“姑娘抱歉了,”薛远向女子拱手,“薛家见。”
接下来几天,二人一直赶路,换了好几匹马,饿了就啃点干粮,风尘仆仆的到了越州城楼之下。薛云头发上浸染的黑色早已褪去,然而接连几日的奔波,已经变成了灰色。城外守城的士兵狐疑的看着他们,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有点记不起来。
“我要去飘香楼,你跟我走么?”薛远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自己好不容易回家,表哥居然想先去青楼走一趟?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墨雪帮我查到了一点事情,”薛云见薛远的表情变幻莫测,便出口解释,自己还没那么急不至于一进城就来找乐子,“你别多想,你跟我去吧,把衣服换了,穿了好几天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薛远只得跟着薛云向飘香楼走去,想不到他第一次进青楼,居然只是去换个衣服,唉。
薛远离开越州在洛川城开了好几年的小茶棚,也是逍遥自在,但终归是想念自己的故乡,此时回来仿若隔世,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气息,还有生活安逸的原住民,街道依旧繁华,好像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心中生出一种亲切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