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世界一片清新,窗外窸窸窣窣传来鸟鸣,细碎阳光穿透碧绿树叶儿渗入屋内。
屋子里凌乱不堪,泥水四溅惨不忍睹,白玉壁上清晰可见一个个深凹怒火十足的脚印。
兴许是嘈杂鸟鸣惊醒刚入睡不久的人,她不满嘟囔着,不愿意睁开眼睛,右手迷迷糊糊摸索床面,扯来枕头直直往窗外砸去。软枕头精准地穿过窗口,甩到榆树繁复穿插的枝杈上,惊飞树上卿卿我我的两只鸟儿。
世界终于太平了,阳洛天撩开眼皮没了睡意,两只红眼睛愣愣望着天花板上丝丝缠绕的花纹图案。
有时候人清醒着,还不如睡过去。睡着了至少还会做个不好不坏、不那么残酷的梦,而人一旦处于清醒状态,就意味着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有时候阳洛天也会想,是不是她这辈子拈花惹草虚龙假凤过了头,触怒了冥冥之中的神灵,以至于好不容易的一次动心,或许是此生唯一一次----连相爱执手的花苞都还没有,就不得不残酷凋零。
还不清楚自己对他的喜欢又多深,当某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那些长久以来微微酝酿在心头、发芽开花的情愫早已经超脱哥们友情,这时候列衡宇已经无形之中给自己顽强的生命按下难以磨灭的烙印。
可……又怨得了谁呢……自始至终都没人强求阳洛天去了解宋家往事。仅仅因为说不清楚的爱意,潜意识里不愿意听到悲哀的钢琴声响彻梦境,不愿意列衡宇活在孤立淡漠的世界,她便义无反顾投入一场战争。
结果,不出意料,得罪了土皇帝似的华琼,破坏了顶级商业财政集团的利益。
最后,战争输了。
她不得不离开,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闹剧,像个小丑似活在自己的世界。
“醒来足足一个小时,你还不起来认错。”门边斜斜倚着一道猩红身影,手中优雅执着高脚酒杯,血一样旖旎迷醉的液体轻摇曳在修长手指之间,一如那人妖冶红唇。
阳洛天侧头轻描淡写看了一眼,随手扯回东倒西歪的被子,统统往自个身上罩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触及到尚还湿润的衣裳,心头升腾起一股子莫名的烦躁。
“小爷爱躺多久就躺多久,你个人妖管那么多!”话毕,又使性子似使劲把一床被子统统包在身上,手指狠狠揪着被子往死里扯,扯得指尖发白、眼眶通红,也不知道和谁生闷气。
宋浩瀚红唇一勾,带颜色的目光从一堆堆破损的家具上转移到床上,饶有兴致锁着阳洛天闷闷不乐的小俊脸。昨夜暴雨倾盆,宋浩瀚琢磨着回不了宋宅,于是改道前往学校附近的个人私宅,谁知半路突然冒出个湿哒哒的野人,剽悍霸气地逼停自己的车,一脚踹烂车门窜进来。
宋浩瀚还没反应过来,浑身淌水的人忽的哇哇大哭、撕心裂肺,差点震破他高贵的耳膜。
野人一哭不要紧,宋浩瀚赫然发现这位天外来客居然是阳洛天那小子。不知道当时什么心态,居然就把阳洛天接到私宅去。阳小哥没有半点儿犹豫,随便找了个房间钻进去,砰然关上门,屋子里拳打脚踢的响声持续到凌晨,才终于消停。
“跑车修理费20万,家具损坏费35.7万,住宿费10万,精神损失费100万,总共165.7万———美元。”宋浩瀚微笑着,饮下一口香醇的82法国红酒,性感喉头微动,一举一动难掩魅惑,只撩人心扉。
阳洛天默不作声,幽幽目光盯着门前妖冶的霸王花。
人倒霉了,连逃避都逃到人妖的贼船!
宋浩瀚身着丝绸大红睡袍,光滑布料愈发衬地他美艳动人、妖媚之极,腰间随意扎了个腰带,深V领口中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美人缓缓靠近,自带一阵子诡异的香气。
“小天天,昨晚吃了什么药?这抽风抽的挺有深度的,居然敢往我的车里钻。”宋浩瀚微弯腰,长指轻挑,勾小宠物似挑起阳洛天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阳洛天觉得自己下巴被一把冰冷的小刀子控制着,仿佛只要敢轻举妄动,就面临喉骨破碎的命运。
这么一凑近,宋浩瀚才看到阳洛天原本漂亮的双眼红肿一片,眼里血丝密布,双目再也没有印象里的勾人灵气。只见眼底青黑,脸色苍白而颓废,活像失去精元的行尸走肉。
“为什么我没有发烧,没有生病三天三夜?”阳洛天掀掀嘴皮,还是她连生病装傻的权力也没有……
宋浩瀚一怔:“恩?”这只小猫咪发什么疯呢……
“小爷淋了几小时的雨,吹了几小时的风,穿着湿衣服睡了半宿,居然还没有发烧,特么连老天也瞧不起小爷?!”
宋浩瀚敛起好看之极的眉毛,手掌优雅一翻落到阳洛天额头上,温度平平。这小子没发烧啊,怎么老说胡话,难不成被一百来万的欠债吓傻了?
“宋美人,把你账户给我,三天内还你两百万,多的钱送你买几万包ABC。”
这样镇定自若、不发疯、不咬人的阳洛天,着实吓到了宋浩瀚。他不清楚ABC是什么东西,只怀疑阳洛天究竟是受了怎样变态的刺激,才能如此性情大变?
性情大变的阳小哥继续有条不紊地抽风,动动嘴皮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办到。回国机票已经订好,下午3点起飞。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和华琼眼前。”
当初进入宋家私下会见李氏,与宋浩瀚达成的协议便是离开圣华片区,永不回归。
那时候毫无顾忌地将离开挂在嘴边,是因为圣华没有牵绊自己的人。如今终于看破内心桎梏,却又不得不离去。
宋浩瀚眉骨一动,蓝色瞳孔不着痕迹转动,这只张牙舞爪的猫咪终于学会听话了?
“……你舍得那5千万租金的豪宅?”宋浩瀚顿了顿,似乎有些恋恋不舍。犹豫着,终于开口,“如果可以,你可以住到租金结束时间。我妈那里,我可以替你挡着。”
“不用。”阳洛天脑袋一转,蹭开钳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声音喑哑。
“原因。”
“小爷失恋了。”
“……哪家小姐入了小天天的眼,真可怜。”
阳洛天深深剜了眼近在咫尺、妖娆美艳的男人,仿佛赌气似开口:
“列衡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