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消失,被雨幕遮掩住的灿烂夜色渐渐显露最初的繁华风貌。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丝丝难以掩盖的冰凉水汽,天幕还压着几团厚重的乌云,还在昭示着不久前的一场雷暴。
西苑别墅光线熹微,花园墨绿树荫中、密密草丛侧埋藏的防盗灯有规律地闪烁,二楼东白色栅栏边依稀一道修长模糊身影,凭栏凝视无边苍茫的夜色。
风刮在脸上,凉凉冰冰。
穿插渗入的凉风轻挑起他细碎发丝,上下飘动间轻轻舞动出悠悠带点野性的旋律。他十指交叉,微弱灯光落在修长剪影之上,道不明地几分惆怅。
“看什么看,发什么呆,小爷特么喜欢你!小爷在给你告白!”
“居然会爱你这种人!脑子有毛病!”
脑海里反反复复飘着这几句话,那少年倔强而不甘的面庞清晰浮现在眼前。列衡宇静静凝视栏外绿影婆娑的地儿,心潮一时起伏澎湃。
或许,阳洛天那小子希望能看到另一个自己,搁下恩怨郁结自在活着,没有阴暗里的算计折磨,没有钢琴曲里淡淡的忧愁,没有眉眼之间淡淡的疏离冷漠……谁知抱着最大的希望,却得到了最无奈的失望。这么多年,阳洛天是第一个走进自己圈子里的人,亦或唯一一个。他无声无息波动着自己的情绪,远远超过宋任重的影响力。
喜欢?告白?
这少年历来敢作敢当,被激怒所说出的话,绝不可能虚假。
列衡宇薄唇微勾,深蓝眸子闪过流光。
转身,走向西屋,扣门。
如果喜欢是一个理由,列衡宇希望这个理由一直持续下去,不讨厌,反而有种揭开香醇酒酿盖子的淡淡欣喜,慢慢酝酿越来越强烈。
不过那扇门,好像里面的人在负气,没有任何回应
一分钟后,列衡宇危险地眯着眸子。
“阳洛天,你在里面?”
无人回应。
不安情绪忽的蔓延心头----难不成他没有回来?列衡宇素来做事果断,这一想法刚出炉,三秒后结实的白门摇摇欲坠痛苦呻吟一声被踢开。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列衡宇用最快速度在各个房间里搜索,除了一团团杂乱无章的摆设,他没有寻到任何有关阳洛天的踪迹。
阳洛天的卧室一如既往的凌乱不堪,床桌上杂乱堆着一大堆有关圣华的资料,要点都被细心地用红笔勾出;床头电脑还处于待机状态,文件夹里有条不紊罗列着各个计划细节----利用华琼偏执性格扭转战局、针对李氏的心理盘问、黑客入侵要点、宋校长心理攻破……
这里就像个小小的犯罪场所,列衡宇几乎可以想象,在一个个漆黑如水的夜里、昏黄灯光下,那少年咬着笔头细心勾勒每一处细节的认真模样。五指划过资料上的红色笔迹,大大小小的红圈穿透指尖化为心脏处新的血液。
“詹姆士,打开圣华校园监控网,全面搜索阳洛天。另外,把坤叔送来西苑。”
黑暗中,他淡淡地、优雅地伸手,如蛰伏在暗夜里伺机的猎豹,指尖触碰被某人蛮力咬破的嘴角,微微一笑。
————————————
“来来来~~再喝一杯~乔小子真畅快。”
长桌、白纱、花景、珍馐美味、毕恭毕敬两列女仆,华美水晶灯高高悬在天花板,照耀一片笑声朗朗。
“当时战况极其激烈,眼见着那美国佬就要扭转局势,我们阳光华大将之风啊!英勇!英勇!反手一扬,跳起,狠狠来了个扣球~瞬间秒杀那美国佬~~哈哈哈~~”木老爷子醉的东倒西歪,顶着两团红透的腮帮子,迷迷糊糊吐着酒气。说道自己偶像的球场之风,激动地一手把好好的印度西蓝花直接扔到对面,现场模仿了个餐桌上的网球之战。
边上同样醉醺醺的乔英宰,翻着半百的眼皮,吐一个大大的酒嗝。颇为自豪到:“阳光华吗,我认识,阿天的老爸嘛!以前还手把手教我---教我打过球呢~那气度、那姿势、简直帅炸了~老爷子我给你说……”
木诗诗幸灾乐祸瞅着一老一少耍酒疯,目光落在乔英宰红辣椒似的脸,你小子装什么酷?本小姐一杯酒就把你逼回原型,让你丫嘚瑟天天念叨着阳洛天!
身边女仆轻轻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姐,乔少爷的手机。”
木诗诗一瞥显示屏上的来电人,先是一愣,恍惚以为火星砸到自己脑袋上。很快反应过来,随后接过手机打发女仆离开。
“阳洛天在你这里?”那人的声音冰冷毫无温度,冻得木诗诗小姑娘一个哆嗦。
“没、没有,乔英宰在我家,我哪知道阳洛天跑哪去了-------喂喂喂~喂~”木诗诗秀眉蹙弯,为什么列衡宇要找阳洛天,难道阳洛天出事了?
木诗诗回头瞥过餐桌上聊得热火朝天的一老一少,木老爷子哪里还有半点儿成功人士的风范,此时此刻就是个酒疯子,至于乔英宰这小子,一喝醉男女不分、雌雄莫辩、撒个尿都要考虑脱裤子还是脱衣服。
微叹一口气,抬眸见已经雨停夜半,木诗诗抬手吩咐管家将两个醉鬼分开。
那两醉鬼还在胡扯,木老爷子哈哈大笑:“乔小子,那场球赛明明赢了,你是只猪吧?这都记错。”
乔英宰不满地晃悠脑袋,满嘴酒气:“胡说,我才不是蜘蛛~唉唉,你们把我和老爷子分开做什么?”
木诗诗沉痛地扶额,娇手一挥:“统统扔回各自房间,把门关死了,不准放出来!”
女仆领命,赶紧儿拖着乔英宰往客房走。醉酒的乔英宰脑神经全都成了粗直线,扬起嗓子大呼大叫:“门关死了?门关是谁啊?那个网球队的?”
老爷子迷迷糊糊,打个酒嗝:“门关死了?没听过门关这个人啊~~”
木诗诗闭眼、捏紧拳头,深呼吸好几次----特么两个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