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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康宁侯府

吃罢饭,刘小禾便带着樱如诗和柏小柔一同回家。张无衣和胡明月闲着无事,也一同跟了过来。一路上两人针锋相对,互相拆台,好不热闹。

刘小禾的家在洛阳城南夫子巷中,门前有一株树冠参天的银杏树。门前立着两尊半人多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机具威严。门上悬着一块黑底描金大匾,上面写着“敕造康宁侯府”几个大字。两旁青砖砌成的围墙犹如一条长龙,绵延了整条街那么长。只是不知为什么,门前行人很少,显得异常冷清。

”没看出来啊书童,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光宅子就占了这么长一条街。“柏小柔望着眼前的深宅大院目瞪口呆道。

“我不是不是书童。”刘小禾正色道:“书生是书生,书童是书童。姑娘切不要混为一谈。”

”你不是字虎童么。“柏小柔看着他:”书生刘虎童,简称‘书童’。“

”这个……“刘小禾愣了半天,说不出话。

柏小柔一脸天真的追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刘小禾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转身推开沉重的大木门,立在一旁伸手道:“诸位请。”

几人跟了进去。进门就看见十二口养锦鲤的大缸,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边。旁边的花圃里种着牡丹、海棠之类的花木。再两边是两排厢房,上面雕栏画栋,极其精美。刘小禾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带着几人一直往里走。

樱如诗走了半天,不禁皱了皱眉。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院子里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又有各种名贵花木,随处可见。但这么大的宅子,一路走来,除了他们五人,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别的人。他不禁暗暗想道:堂堂侯爷府,怎么会连丫鬟佣人之类的都没有呢。他偷偷看了看胡明月和张无衣,发现两人居然都是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斗嘴,而且都是目不斜视,一起默默地跟在刘小禾后面一言不发,一脸平静。

”书童你家人都干嘛去了?这么大的宅子怎么半天都不见个人影呢。”柏小柔从来都是心直口快,她疑惑的时候立马就问了出来。

”这里没有人了。”刘小禾静静道:“很久以前这里就没有人了。”

”怎么可能。“柏小柔惊讶道:”放着这么漂亮的房子。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死了。“刘小禾还是一脸平静。

柏小柔还想再说,樱如诗拉了她一把道:“小柔她从小就心直口快,无意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刘小禾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胡明月赶紧岔开话题道:“这么多房子,咱们晚上睡哪里?”

”这边请。“刘小禾继续带着几人往前走。

走到一处青砖拱门处,刘小禾笑着道:“好了,就是这里了。”

柏小柔见拱门上方写着“宜脂”二字,不禁好奇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诗经》里讲的。”刘小禾解释道:“《郑风·女曰鸡鸣》里讲‘弋言加之,与子宜之’,意思就是将天上的野鸭大雁射下来,我来为你烹调好菜。这里的‘宜’就是烹调的意思。《小雅·甫田》里又讲‘攘其左右,尝其脂否’,意思就是请来左右农人邻居,一起尝一尝滋味。‘脂’就是滋味的意思。“

”不就是个厨房么,叫这么讲究。“胡明月嘀咕着:”读书人就是读书人。”

”这不就跟我一样么。“柏小柔歪着头道:“我也经常为师哥掏鸟蛋烹调好菜的。”

樱如诗摇摇头:“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柏小柔道:”师哥你也知道这个什么公鸡打鸣么?“

”不是公鸡打鸣,是《女曰鸡鸣》。”樱如诗笑了笑,念道:“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这么长。“柏小柔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么。“胡明月撇撇嘴:”女的说天亮了,催男的起床去打猎,然后给他做好吃的。两个人琴瑟相合,白头到老。然后男子十分感动,就送她一块玉佩。“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柏小柔盯着樱如诗道:”师哥,我经常给你做老鹰蛋炒虾米,也算是’与子宜之‘了,你却为何没有’杂佩以报之’呢。“

”别闹了。“樱如诗望着她道:“我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柏小柔一向最听师兄的话,今日却不知为何,突然不依不饶起来。

张无衣看着两人,在身后摸了半天,掏出一块墨色环形玉佩,拿在手中道:“在下日前恰好偶尔在路旁拾得一块玉佩,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拿去把玩吧。”

“我不要。”柏小柔摇头道:“我又没给你做老鹰蛋炒虾米,你送我玉佩干什么?”

”这种赃物,不要就对了。“张无衣面露尴尬,胡明月却满脸得意:”我长这么大,怎么在路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捡过。这玉佩肯定是你偷的。你要是想送人,为什么不把你那块金砖送人?“

张无衣面无表情道:”滚。“

樱如诗看着道旁兰草凄凄,轻轻蹲下身,揪了一叶兰草,双手十指翻飞,三两下编成一个精致的草环递给柏小柔道:“玉佩是没有的,先送你个草环吧。”

柏小柔噘嘴道:“人家说的是玉璧,你就拿根野草糊弄我。”

“这可不是普通的草。”刘小禾摇头晃脑道:”古人就有结草衔环以报恩情的说法。屈子《离骚》里也讲‘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我看这个礼物很好。“

“真的?”柏小柔半信半疑。

众人连连点头。

“那好吧。”柏小柔将草环戴在手上,伸给樱如诗道:“师哥,怎么样?”

樱如诗点点头:“很好。”

刘小禾将几人带进院子里,指着一排厢房道:”晚上几位请委屈住在这里,旁边伙房就可以烧热水。我就在那边的书房看书,几位有事可以喊我。“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栋雅致的小楼。

此时已将近黄昏,众人在外面晃了一整天,都是早已有了困意,于是纷纷招呼了几句,各自进了房间。柏小柔却精力旺盛的还要准备继续溜达。

刘小禾看了看意犹未尽的柏小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半天才说道:“天要黑了,姑娘转一会还是早点歇着吧。“

”知道了。“柏小柔点点头,看着刘小禾还在呆立着,仿佛有话要说。于是问道:”书生你还有什么事么?“

”是还有一件事。“刘小禾指了指远处路的尽头,脸色怪异的道:“姑娘可以在院里随便乱逛,只是后面那边有一扇门,已经被我锁住了,姑娘万不可去后院。”

柏小柔好奇道:“那后面有什么?有老虎么?“

刘小禾平静道:“没有什么。姑娘记得就是了。”

说完他就转身去了书房,留下满脸好奇的柏小柔。

夜已经深了。樱如诗坐在窗前,想着师傅会去了哪里。隔壁是胡明月和张无衣两人争吵的声音,樱如诗不禁笑了笑。他听着两人争吵的声音,突然竟有些羡慕。

他从小跟着师傅在七木林长大。樱默总是呆在樱园,从不出去。而且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樱如诗和他在一起,难免也就养成了和师傅一样沉闷的性子。他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剧烈运动。七木林又是剑灵门下,人人练剑,不会剑术的他就觉得特别尴尬。除了贪玩的柏小柔和生性不喜欢武功的柳猜眉,他也再也没有别的朋友。而且柳猜眉大多数时间比他还要沉默,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经常都是干坐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正在这时,柏小柔突然端着盆热水推开门,他看见樱如诗呆坐在窗前,不禁问道:“师哥,你在想什么?“

樱如诗回过神,摇了摇头没说话。接过她手中的盆子放在地上。

柏小柔道:“师哥,我帮你洗吧。”

樱如诗坐在床边,尴尬的摇摇头:“不了,我自己来。”

“嘁“。柏小柔坐在师哥旁边,突然趴在他耳边神神秘秘的道:”师哥,你有没有觉得这房子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挺好的啊。”樱如诗一边拖鞋一边道:“也就你,一个女孩子家,整天神神叨叨。”

柏小柔扭头四周看了看,轻声道:”我觉得这里闹鬼。”

”胡说八道。“樱如诗皱着眉:”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都是人吓人的说法。“

”怎么不会。一进这院子我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老觉得有人在后面盯着我。“柏小柔继续道:“而且刚才我在路过书童的书房,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不仅没有开灯,好像还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对了!他下午还神神秘秘的告诉我千万不能去后院。这里面一定有古怪,我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樱如诗摇摇头:“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秘密,你又何苦盯着别人死死不放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总是像个说教先生一样。”柏小柔不耐烦的站起身,弯腰端起盆子道:”我去睡觉了,师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我自己倒吧。”樱如诗尴尬道:“我还没洗完呢。”

临近三更。樱如诗躺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他披着衣服推开门。走到柏小柔房间,轻轻敲敲门道:“小柔,你睡了么?”

”干嘛啊师哥。“门内柏小柔惫懒的道:”是不是一个人睡不着,要不你进来一起睡啊。“

”不了不了。“樱如诗长出一口气,暗暗叹道:”没乱跑就好。“

看着樱如诗的身影渐渐离去,柏小柔突然掀开被子,一股脑的坐起来。她偷偷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果然师傅说的不错,师哥和樱师伯一样,两个人都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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