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划算。”他忽然说,深深凝着司南,满眼都是笑意,盈盈道,“怎么办,司南,我心情好似更差了。”
“你,你……”司南语无伦次。
“被吓到了?”他笑问着,道,“早说让你不要出来,早些睡下,你却不听,一定要出来逛逛才甘心。”他伸手,将她耳侧散乱的墨发轻轻撩到而后,见她羞愧又茫然的模样,轻声笑了,“现在知错了?”
司南一噎。她满心想的都是如何道歉,现下却反过来被训斥一番?
“还不知错么?”宁容与低下头,唇似要落在她的唇上,“那……”司南一怔,见他已俯下身,忙闭上眼睛。
片刻,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倒是脖颈间埋了个人头。
司南睁开眼睛,宁容与懒懒地将下颔窝在她脖颈,轻轻的呼吸,墨发随着他的呼气吸气,撩拨得脖颈痒痒的。
司南伸手去退他,却发现力量悬殊,她根本推不动。
“歇会。”他轻声道,忍着着实也是很累的,道:“司南,你看天上的星星多美,你且看着,数好了有多少个星星,再来叫醒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树后传来褚光的一声“我的娘”,回头又立即叫了一声:“哎呦。”
宁允辞不擅打猎,第二日晨起时,顾常便已将大批将死不死的猎物放入猎场,以行宁允辞的方便。
朝中的王孙贵胄与宁允辞并不在一个猎区,只有南皇的使臣,顾常与宁容与等人在。
几人上马之前,见一名女子一身紧身战甲红装,腰间绑兵甲系芙蓉绦,手带细绢手套,持霜矛雪弓,面上浅施粉黛,乍看英姿飒爽。
女子从远处帐中走出,目视顾常,而后回首对南使、宁允辞和宁容与作揖一笑。
南使对其赞叹不已,称道北燕竟也有如此女子,话说之间,宁容与已跨马,行知宁允辞身侧。
“这位女子,是……”一名使臣思索道。
“是昨日坐在顾将军身旁的女子,应当是顾将军的夫人罢。”另一名使臣道。
“顾将军夫人有如此风采,真叫我等大开眼界。”使臣笑道,转而看向宁容与,道,“嘶……昨日里,似乎也见宁王的……不知今日为何未出?”
“昨日里与使臣喝完那杯茶,回去便……”宁容与笑道。
褚光憋笑,想起昨日里自家公子被一脚踹开的丑态,正将憋不出笑,回头时,却忽然间猎场远方,那名一身素衣的女子,不禁大惊,脱口而出:“司南——”眼睛一转,招手改口道:“夫人!”
宁容与微惊回头,见司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不顾他人神色地走到他驾的马前,将怀中的一包东西与一个水囊交给宁容与,叮嘱道,“我听云拂说,晨时你吃的东西少,不知是否饭菜不合了胃口,我做了些糕点给你,若是胃里空,便吃一些。”
顿了顿,她转过身,对众人一一行礼,诚恳请示,泪眼婆娑,将脱口的”宁“字咽了回去,道,“容与前些日子背后受了伤,不知为何,身子一直未好。我身子向来不好,不能陪他前去。若有不适,可否请陛下与各位大人做些体谅,让他早些归来,也免去我一片忧心。”
顾常脸色铁青,使臣笑道,“看来宁王护短,也并非无缘无故。”
宁允辞不敢回头,只当司南并未认出他,压着声音道,“朕准了,宁王若有不适,回来便是。”
宁容与骑在马上,看接过来水囊和糕点,心中温暖,虽看着糕点的包装,略有些眼熟,但仍敌不过她特意跑来给他撑场面的模样,垂眼看向司南,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柔声笑道,“我知道了,让你费心了。”
“嗯。”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捧在手心,道,“手都凉了。”诚然他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他忍俊不禁,看她放开了手,继续道,“路上小心。”
“好。”他笑道。
“真是大开眼界,今日算将北燕女子的风采目睹之下,宁王与顾将军,有妻如此,此番恩爱,真叫我等羡慕之至!”
一名使臣回首对司南作揖,“夫人早些回去,我等必然会遵守约定,照看宁王,夫人一人在外久了,恐怕宁王也将忧心。”
“多谢大人。”她福身行礼,“愿各位大人凯旋而归。”
司南说罢,宁允辞先行应声,驾马而去,宁容与跟在身旁,尾随的便是南皇的使臣与褚光。
她回过头,平静的与站在骏马旁的莫云熙相视,对面的女子早从惊诧中回神,半晌,道,“你还活着。”
司南启颜而笑,却未福身,她身后便是未走的顾常,却仍如常那般道:“不过从鬼门前走了一遭罢了,莫姑娘在那之后,可还好。”
莫云熙沉默了片刻,道,“好得很。”
“那便好。”她嫣然浅笑,站在猎场入口前,道,“二位路上小心,还请恕司南不能远送。”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瞬。仿佛眼前一片淡然,她所看见的,所尽收眼底的,除了方才马上笑意盈盈的那人,其余与她,都是无关。
莫云熙翻身上马,看向司南,马蹄踏了几步,她道,“这件事,你可未对我说过。”
“你已经看见了。”顾常不想再多言。
“所以呢?她活着,并且在宁王身边。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不告诉我,却因为你想让我亲眼看见?”
顾常未答。
莫云熙道,“不过,司南真的变了。”她轻笑一声,讥讽道,“我现在才明白,上次你问我,倘若司南不再回来,会是因为什么。”说罢,她冷冷地驾马,目视顾常,而后离去。
红衣身影越来越远,身后的男子垂首,调转马头,往深丛中驱马而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问你,倘若司南不会再回来,会是因为什么?
——你早就放弃她了,为何又想这样的问题?
——因为什么?
——顾常,司南死了。
——因为什么!
——如果她还活着,那应当,是她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