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从茅屋出来之后仍心有余悸,她在院子里坐下,麻衣的男子蜷缩在庭院的角落里,看见她出来后,踉跄着跑了过来。
司南今夜不能回府,云拂在躺在这里不省人事,她不能一人回去。
男子凑了过来,惊魂未定地躲在司南旁边,六神无主。司南无心应付,只随他愿意。
屋中童子推门而出,怀中的木盆里血多于水,鲜红一片。司南忙站起身,上前询问情况,身边的男子却被司南的举动吓得一惊,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怯懦地跟在司南身后。
“无碍了,姑娘。”童子恭敬道。
她微怔,心上的千斤重石就此放下:“多谢。”
“家师教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乃为医本职,姑娘无需多礼。天色已晚,姑娘不妨去屋中好生歇息,明日也好有些精神,再照顾病人。”
司南微笑福身,童子先行离去。她松了一口气,进屋去探望云拂,云拂面色已缓了过来,想来已经平安。她将木桶取来,准备去打些清水背着,身后的男子也一寸不离地跟着司南,走了个来回。
月深高照,男子一直跟在司南身后,司南也是被跟得无可奈何了,便出声劝他离开。
男子却一直摇头,听见司南赶他走,更是惶恐地抱着身子蹲了下来,隐隐,传出了哭声。
都说堂堂七尺男儿,泪不轻弹。司南被男子的举动怔得无从是好,一时不知劝好还是不劝才好,边叹气,边蹲下身子来,安慰男子。
“我不走,我不走。”男子边惶恐道,边摇着头,害怕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害怕吗,大家都说我是胆小鬼,我懦弱,我无能,但是……但是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生在大家府里,从小就会被人陷害,我曾经差点被淹死,差点被杀死,差点掉进井里,差点从山崖上摔下去……”
他打着颤,抓住了司南的胳膊,那种害怕很明显,是对死亡更深一步的恐惧,仿佛割他命来的死神就在他身旁。
他抬起头,满脸苍凉和讽刺的嘲笑,和眼中流露出的无法隐忍的恐惧,令人心头一颤。
“我怕,我怕啊,那可是死啊,谁不怕啊。我也想改变,可我改变不了,他们都不允许我改变……”他用力地抓着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乞求得到答案,“你能理解吗?你能理解吗?我好怕啊……我怕死,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却让我更害怕……”
——你走了,就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没有人……
——这里的人,都不喜欢我。
“嗯。”司南抿唇,抚了抚他的背,轻声安慰道:“现在没事了,睡一觉吧。”
男子被她抚着背,声音微涩,眼泪从眼眶又滚落了出来,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头埋在她的手臂上,眼泪浸湿衣袖,他哽咽着呜咽,未再说话。
司南便这样坐了下来,她如此对他说,也是心里对自己安慰的话。
产婆死了,云拂受伤。这条线索再次中断,那个杀害产婆的人,为什么会在她想到的同时来杀人灭口?仅仅是也在同一时间想到的么?
况且……谁也不能保证拿命杀手离开了这个村子。那个人或者一直未走,或者——就在这附近,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