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老师站在讲台上,一名年轻的女老师手里拿着一沓白纸,正面是表格,反面则是空白,一人一份,由前到后发了出去,前排的几名家长看到表格后一声声惊呼,吵嚷起来。
张磊和那位农民工装扮的大叔是最后收到表格的,握在手里一看,是上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单,张磊看到成绩单,心里很是震惊,知道小艺学习好,但是没想到这么好,模拟考试的成绩居然六百九十分,落出第二名要十分左右。
身边的农民工大叔弓腰驼背,是常年种地干着力气活造成的,他手上都是开裂的皮肤,裂开的伤口里面还沾着黑泥,把成绩单放到了张磊面前,“小伙子,我不识字,你帮俺看看俺家娃娃的成绩呗,谢谢了,俺娃子叫崔见,”
张磊一看好家伙,这大叔的儿子正是成绩单上的第二名,依次把每一科的成绩给他读了一遍,他对这些成绩和科目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是听到自己孩子是第二名的时候咧着嘴朴实的笑了起来。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来老祖宗说的话不无道理,在这个社会,能够改变他们命运的东西也只有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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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艺知道大哥哥说话算数,答应了自己回来开家长会就一定会来的,可是还没见到他,只好坐在校园林间小路的石板凳上等着家长会结束。两只小脚不断的来回踢着,长年累月的用功读书,基本没有什么时间有课外的娱乐活动,更没有时间来感受四季的分明,因为每当换季节的时候,对她来说就是最痛苦的时候,同学们每到这时候都会穿着父母新买的衣服,或是当做奖赏,或是当做鼓励,有些女孩子明知道她的状况,还经常在她耳边炫耀衣服的款式和价钱。
而她却从来都没有过,她是个女孩子,也想要拥有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东西,可是她不能那么做,一件衣服就是父女两个人的一周饭钱,买了衣服就没有吃饭钱,更不要说交学费了,她只好努力更加努力的去学习,把脑子全放在书本上,尽量不去想那些繁琐的事务,读书考大学然后赚钱,给父亲看病,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和梦想。
可是这个社会有哪有那么简单,连充满了纯洁的校园也会被铜臭所污染,学校为了增加收入,不断的扩招,统招分数线一降再降,甚至有钱人可以直接拿钱来读,县一中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县一中,就连尖子班也要给县里的领导或是富商的子女们留出几个名额,
她坐在那里,手里攥着那部十几个年头的诺基亚,等着她的大哥哥的消息,除了爸爸就只有他是真的关心自己,给她买衣服,吃肯德基,在她心里那是吃过的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父亲,大哥哥,和学习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
头上的柳树散开枝叶,淡绿色的春天气息不断的进入到她的鼻息,她有点贪婪的的呼吸着。
三个女生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几名女生一水儿的耐克运动装,头发是时髦的中分头,流里流气,这几人是她的同班同学,在学校属于混混一类,经常欺负她,而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欺负她,惹不起,只好躲起来,骨子里的自卑让她不只是让自己离她们远远的,更是让自己的心离她们远远地。
她站起身来,低着头想要赶紧逃离这里,可是三名女生却不依不饶,把她围在了里面,她只好换个方向走,又被一名堵在身前,其中一个女孩扎着耳钉,眉毛画的棕色,头发上还漂了两绺黄色,一只脚踩在石凳上,“孟小艺,你装什么纯啊,前一段刚被保养,这会儿又勾搭上了褚星河,骚就说骚,还装纯,你恶心不恶心,“
小艺不想回答她们,只想赶快逃离,可是几人根本不放她走,她只好说:“我没有被包养,我也没勾搭褚星河,是他缠着我,”
女孩儿根本不信她,指着她的鼻子,爆出了粗口,“我不管谁缠着谁,褚星河是我的菜,你他吗离他远点,”
一句话戳中了内心最疼痛的地方,因为她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她妈妈是因为生她才离开了这个世界,虽然没能照顾她一天,在她心里,依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心里的委屈化成了泪水涌了出来,但长期的压抑让她不会反抗:“我不允许你骂我家人,”
女孩儿丝毫不以为意,看到她哭居然哈哈大笑,“我就骂你,我就骂你,你能怎么样,”
她抹着眼泪冲出了她们的包围,向着教学楼跑去,三名女生穷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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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面,代老师站在讲台后面焦头烂额,家长们看到自己孩子的成绩不满意,都在责怪他,可是这又哪能怪他,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张磊是知道老师的教学水平的,这帮家长纯属无理取闹。
代老师捋了捋耷拉下来已经斑白的头发,用黑板擦敲了两下木质讲台,“既然你们嫌弃我的教学不过关,那也好,不满意的家长可以把你们的孩子调到新校区,“
这下家长们都老实了,现在一中分为新校区和老校区,新校区则是专门给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学生准备的,更加注重宿舍质量和生活环境,而老校区则给那些想学习的孩子们留着,这帮家长们拼了命想把孩子塞进老校区的尖子班,可以看出来学校的领导真是想赚钱想疯了,什么招数都用,反正毕业证都是一中,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索性就这么瞎搞。
代老师看大家安静了下来:“有些人学习好,有些人学习不好,这需要靠我们老师和家长共同努力,而不是单方面的怪学校,”
代老师在上面讲话,前排的家长们在窃窃私语,对于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从学校小侧门进来的家长也赫然在列,根本没理代老师,反而是在谈着合作项目啥的,这哪里是家长会,分明就是社交会。这个家长会开的索然无味。
代老师提前结束了家长会,张磊和代老师打了声招呼,走廊里看着别的教室,还有很多班级没有开完,而一些开完家长会的班级门口,不少家长也没有离开,在和老师讨论着什么,从三楼往下走,高三年级的都在三楼,依次递减,走到二楼的时候,听到楼下吵吵嚷嚷还有哭泣的声音,二楼中间的大厅是一口天井,从这里能直接看到一楼大厅的景象,张磊从天井上望了下去,看到一群男男女女围在一起,
几名女孩儿把小艺堵在墙角,而小艺则站在墙根抹着眼泪低头不语,外面围了不少家长和学生,张磊慌张下楼跑到了小艺身边,看着几名流里流气的女孩子:“都给我滚蛋,”
几名女孩儿不依不饶:“你谁啊,别在学校装蒜,”
这帮小屁孩儿张磊提不起兴致教育她们,“把你们家长叫来,”几名女孩不屑一顾,“切”了一声。
小艺则站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张磊转过身去,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道,“小艺,不怕,哥哥在呢,”她抽泣的声音小了下来,但是不动地方,好像站在张磊和墙壁的中间才有一些安全感。
这时几名教务处的保安走了过来,驱散了众人,并把几人带到了教务处,其中一名中年一脸无奈的看着几名女孩,叹了口气,但语气没有丝毫的严厉,反而很是柔和,“你们几个啊,就知道惹事,一点都不给我省心。”
张磊呸了一口,“一丘之貉,”然后拉着小艺的手跟着走了过去,先把小艺送到了教务处,然后出门打了两个电话,先给夏侯打了过去,“夏侯,咱妹妹小艺在学校受欺负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让小艺有一种公主出宫玩耍的感觉,”第二个电话则打给了李卫国,“卫国,把公司能动的保安都给我带到咱们县一中来,开车来,苏总那边我打招呼,”撂了电话给苏适发了一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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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褚星河正在和一群小弟打闹着,虽说他爸爸倒台了,但是毕竟褚县长在县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有很多的门生旧部的,这帮人看在当年老县长帮助过的份上,都能照顾一下就照顾一下,褚星河经历了一阵低潮期,但是本身作威作福的性格并没有改变,仗着这帮人的帮助,自己在一中混的也是风生水起,而且志向远大咧,看见老爹锒铛入狱,他深感当官不易,所以不打算像老爹一样去从政,而是想打造一个商业帝国,最起码也要和之前的猛开发一样的水平。
他花钱手脚大,而且比较讲义气,在学校里的一些小混混也经常围在他的周围,对褚少佩服得紧,众人围在校门口的老槐树旁边,叼着从树上扯下来的小树枝,其中一个小弟问道:“褚少,孟小艺到底哪里好啊,你怎么就相中她了,”
另一名小弟把嘴里的小树枝吐了出去,一拍他的脑袋,“褚少的想法你明白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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