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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粗汉遇娇娘 初入烟拢阁

这厢金小九们正在整装,大夫人们早已在正门等候,四顶鸾轿齐整整在府门前一字列开,各配四名轿夫和两个丫鬟。金玉戚领着金小九匆匆赶来,行礼请罪:“多哥总吵闹着要同去,因而耽误了时辰,请舅母原谅!”“无碍,来年开春后再带他同去也不迟。”大夫人随即命令队伍出发。金小九被安排进第四顶小轿中,金小声照常守在她旁边。轿队浩浩荡荡从虎袍街转入御道主街,街上行人纷纷避让,驻足观望,“这是哪家的夫人小姐啊,出门的排场真是威风啊!”“听说是护国将军府的。”“如此了不得呢!”一路畅行无阻,好不威风!轿队行进至与神武路相对的副街朱仪路,当中有着皇城内最好的商铺——珍宝坊,它不仅有着绝好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脂粉香薰,最厉害的是各式来自外族的稀罕物,那都是独一份,别处花钱也买不到。故而常常引得城内官富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竞相抢购,攀美比富。

珍宝坊的大管事也早早就等候在店前迎接贵宾,早两天前将军府就派人来送过信,府里的夫人小姐们要来此选采,他们又岂敢怠慢。一行人下了轿,立刻就发现了对面停着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大夫人随即脸色深沉,管事正领着人行礼,二夫人倒是按捺不住发问:“刘管事,岂非不知我们今日要前来?”管事一听责难,赶紧惶恐回答:“小人前日就接到了将军府的通知。”“既知我们前来,怎敢随意让人进入?”二夫人继续逼问。管事自知为难,只得道出实情:“回禀夫人,是烟拢阁的玉娘子为结年账、对年例而来,只在二楼厢房,必不会打搅了夫人小姐,还望夫人恕罪!”听罢此言,二夫人更是心火油生:“大胆奴才,谁许你……”“算了,成何体统!”大夫人厉声责断,拂袖转身进入店内。大管事惊恐万分,不停扶袖擦汗。对于这段小插曲金小九倒不甚在意,只是提到的烟拢阁和玉娘子勾起她的好奇,听上去就是有趣的地方。“小九,我们进去了。”金玉戚提醒小九要跟在后面。

步入正厅,方知名不虚传,绕厅四周整齐排布着成列柜,各柜上均又安排了一名当值主事,他们身后则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让人应接不暇。确实比金小九江宁老家的那些店铺要气派的多,一下把她的目光也吸引住了。管事连忙入内指引大家去往绸缎柜,金小九则对侧面柜上外邦的奇异服饰感兴趣,悄悄跑到了对面欣赏。正在大家各自挑选中意物品时,一阵清雅的香气沁入心脾,从楼阶上款款走下一位美人,后面跟着个手捧账册的小丫鬟。那美人生的十分标致,体态婀娜,从上而下似步步生莲,让人悦目。尤其那双翦水含情桃花目,让人瞧了忍不住要生出几分爱怜。玉芙蓉也是方才知晓将军府的夫人小姐们今日前来,一问管事才知其中缘由,原是两家碰巧定了同天的日子,管事哪头都不敢得罪,只盼侥幸错开时间瞒住事端,谁知竟撞了个正着,连带着她也无心得罪了武家。恼怒归恼怒,玉芙蓉还是要亲自去赔礼道歉,方显诚意,万不可结下心结。玉芙蓉移步到大夫人面前,恭敬地行礼:“拜见大夫人、二夫人,今日小女子无意扰了夫人们雅兴,特来赔礼请罪。襄竹!”身后的小丫鬟即从怀中掏出一巴掌大嵌着玉石的锦盒。“这是氏月国特有的居香膏,擦在脸上能够润肤生香,还望夫人能够原谅小女子的冒失之罪。”二夫人见玉芙蓉如此放低姿态,正准备发难,羞辱她几分。大夫人却示意婆子把居香膏收下,“起来吧,本来也无大事,姑娘不必介怀。”“多谢二位夫人体谅!”玉芙蓉起身答谢,便注意到她们身后的金玉戚。美人相见,双方总免不了要多看几眼,心中暗自较个高下。要论生的端庄雅丽,玉芙蓉自是比不上出生富贵的金玉戚,但她比金玉戚更多得几分妖娆之姿,如此自是各有各的长处。玉芙蓉和金玉戚也是两厢笑望,报以善意的笑容,表露欣赏之意。

玉芙蓉欲告辞离去,往厅门走去,谁料竟被不觉追到身后的金小九踩住了裙摆的纱边。这薄纱只为装缀而用,哪经得起一点力道,玉芙蓉不察,一个步子跨出门槛,纱边受力崩裂,她竟一个踉跄跌出门外。谁知门外站着个不解风情的粗汉子,眼见美人扑面而来,他竟闪身躲避,让美人儿摔了个结结实实。襄竹吓坏,赶忙扔了账册来扶。厅内大家听着动静,都赶到门口查看。只有金小声这个大木头呆立在旁不知何事,怎的从天而降砸下个美人。玉芙蓉因完全不知,无法收力,右腿膝盖磕了地,双掌支撑时蹭破了皮,身体一时竟无法站立起来。金小九自知无心闯了祸,内心愧疚,再见金小声居然没有接住玉芙蓉,也无半丝伸出援手的意思,真是让她又急又气,只得自己上前帮忙搀扶。玉芙蓉在襄竹和小九的合力下站立起来,自知让人瞧了笑话,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强行要登车,谁知竟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摔落在地。大家都愣住了。原来是身后的粗汉子,见玉芙蓉头也不抬就要撞上马腹,本能伸手竟抓住了她的衣领,露出颈口雪白的肌肤,汉子一害羞一缩手竟又将美娇娘摔落在地。这次玉芙蓉连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也耗尽了,见自家小姐受辱,襄竹责怪金小声:“这位公子为何要无端欺负我家小姐?”金小声红着脸,百口莫辩。金小九也看不过责怪他:“金小声,你怎么回事,怎么能把人家姑娘摔在地上,还不赶紧扶人家小姐起来!”见金小九责怪他,也知自己确实误伤了人家小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扶玉芙蓉。他也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隔着衣袖抓住一只胳膊借力一拉,怎知玉芙蓉却似软绵无骨,一个大力竟直直地撞上金小声的胸口。清甜的香味一个劲儿地窜入金小声的心肺,让他的心无来由地剧烈跳动着。玉芙蓉趴在胸口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和猛烈地起伏,一时羞红了脸,恨此时却无半分反抗的力气。金小声更是傻了眼,平日里他总这么拽金小九那个丫头,这会怎这样。襄竹见状赶紧接过来扶住自家小姐,心底大骂金小声是个登徒浪子。虽说玉芙蓉被扶起,可如今这样她自己是一步也走不了了。金小九见此便提出要亲自送玉芙蓉回家,“大夫人,小九今天无心闯了祸,误伤了这位姐姐,也想要赔礼道歉,故此要亲自送姐姐回家,希望您能同意!”大夫人不知金小九竟有这样的想法,一时无法应答,遂向金玉戚投去目光。金玉戚也无任何言辞。“如此也好,我派人送玉姑娘回去!”“直接坐我来时的就好,夫人们回去也好乘轿,回头也可送我一并回府。”见有机会,金小九赶忙建议道。大夫人转念一想,如此也好,便同意了。倒是二夫人很看不惯金小九,从进府开始就不停地做下出格的事,她很是不中意这个小丫头。当前玉芙蓉心内只想从此处逃离,也管不得用什么法子好。

金小九这下暗自高兴起来,一来可以远离无聊的采买,更重要的是能去烟拢阁瞧个究竟,看这皇城京都的风月场与江南温柔乡比得如何。玉芙蓉走不动道,金小九就命令金小声把她抱上轿。金小声只得不情不愿地照做,玉芙蓉的身子抱起来软绵无力,他只得更加小心,生怕力道重了伤了她。金小声脚下的步子迈得仿佛有千斤重,心内鼓声震天,周遭一切皆归于寂静。玉芙蓉也羞红了脸,不敢倚在他的胸口,只得半侧身子,秀脸朝外不敢去瞧他,听他浑厚的呼吸声。好不容易坐入轿内,玉芙蓉一个劲儿抚揉自己的胸口,才能阻止它跃出来。透过轿身被风掀起的帘脚,金小声脸上风平浪静,瞧不出什么表情,殊不知心内已是翻江倒海。襄竹在前方领路,未走主街,转头从不远处的玲珑巷抄了近路。玲珑巷那是京城有名的花街柳巷,一路上尽是瓦舍勾栏,莺莺燕燕,真是香风熏得人来醉。襄竹瞟见金小声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得意地偷笑,谁让他轻薄小姐来着,也让他尝些苦头。对旁人来说这可算求之不得,但对金小声而言确实万般煎熬。

漫长的玲珑巷走完,一左拐也就到了烟拢阁的侧门。襄竹敲了门,门内迅速有人来应,出来一家丁,襄竹向他嘱咐了两句,他就一溜烟小跑走了。小一会儿,家丁领着一长者前来,金小九定睛一瞧那可不就是上次不羡仙的主事嘛。“老管家怎么是你,石爷呢?”襄竹不解问道。“石爷今儿一大早就被请去了王府,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襄竹你不是陪小姐去了珍宝坊,这是?”听老管家这么一说,襄竹真急了:“那可怎么办啊,小姐在珍宝坊被人欺负,这会儿受了伤走不了路了。”听到襄竹夸大言辞,玉芙蓉急忙拨开轿帘:“襄竹,休得胡说!”见玉芙蓉在轿中坐着,老管家赶忙上前拜见:“姑娘是发生了何事,怎会乘轿回来?”玉芙蓉尴尬笑道:“并无大事,别听襄竹胡言,是我不仔细摔着了。”老管家一听也为难了,他家姑娘虽说生在这风月场,却是个洁身自好的清白身,平日里别说男子只得石爷和九爷才能近的身前,就是女子也只贴身丫鬟襄竹和她师傅十三娘才能碰得。外人只道玉芙蓉是九爷的人,得了九爷的庇护,本就无几人敢犯,偶有些个不知死活的,下场也不会好,自是无人敢放肆。金小九看他们都愁眉不展的模样,指着金小声说:“你把玉姐姐送回去吧!”金小声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真是无法无天,不晓得男女有别还让他送,他忍不住要揍这小丫头片子。“不可!”襄竹和老管家齐声拒绝。“那就有劳这位公子了。”玉芙蓉轻启薄唇吐出一句,惹得大家心中一片惊呼。大伙儿都愣了神,尤那金小声只觉被人敲击了一棍,耳中嗡鸣,脑中空白。“还不快去,玉姐姐叫你呢!”金小九狡黠地说道。金小声竟真听从,傻乎乎走到轿前,玉芙蓉半手遮面示意他转身蹲下,她挣扎着弯腰站立一个不稳扑到了他的背上。直等到他背上受了撞击的重量,金小声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何事,大呼不好,身子本能要往前抽去,玉芙蓉的身子不受控制向侧边滑落,金小声只得反手将她搂回背上。这下可好,他已是进退两难,唯有速速把她送回去才是逃离这儿的上策。下定了决心,金小声倒是坦然了许多,背起了玉芙蓉,起急了惹了她一声娇呼。襄竹在一旁看得心急,心中直责怪小姐莽撞。老管家这才注意到身旁的金小九,腹疑她可不是那日大闹不羡仙的小丫头嘛,怎会和玉芙蓉相遇,决不能让她进了不羡仙。金小九只顾在后头捂脸偷笑看金小声的好戏,哪知有人在身旁提防着。

襄竹领着金小声急步进了侧门,直接登上了院中上楼的阶梯,恐金小声背着小姐在楼下穿堂过院被人瞧见了去嚼舌根。玉芙蓉这才暗怪自己鬼迷了心窍,怎会同意那小丫头的做法。她不敢再正面对他,才选了让金小声背她。玉芙蓉忍不住偷偷睁眼瞧见了他的后脑勺和他散落下的头发,只这样她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忙闭眼不瞧。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却愈发的强烈,宽厚的背和着浓烈的阳刚之气都让她招架不住。一路上走的急,金小九未来得及好好欣赏这院内的风景,只这楼台之间连接的长廊就让她高兴不已,两边望去多少风景都能尽收眼底。穿过空中长廊,进入了另一楼的厅内,入左侧过道正对的就是玉芙蓉的闺房。襄竹却停住迟迟不肯打开房门,死盯着金小声。“襄竹!”玉芙蓉呵到。襄竹极不情愿地打开了闺门,平日里练镖箭的眼神今日大大的派上了用处,金小声一眼就发现了玉芙蓉的锦榻,直接冲开襄竹奔向床前,到床前慢慢蹲下放玉芙蓉坐稳,待玉芙蓉一撒手,金小声便风一般蹿出房门外,直奔金小九而去,拖拽着她几身飞跃就下了楼台回到来时的侧门,把她塞进轿内扬长而去。也顾不得金小九在里头气急败坏地捶打,方才她欲踏入玉芙蓉闺房一睹究竟,竟被老管家伸手拦下了,正想跟他理论,哪知竟又被金小声强行掳走,怎能让她心甘,烟拢阁这一趟算是白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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