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他们出发返程。刘月英准备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送出村口,还在叮嘱经常回来。车子直接朝国道上开,分岔口,车停住了,石百炼一直沉默,歪在后排闭目养神。
“百炼,我这边有卞玉的地址,你想去看看吗?”裴戌开口,语气平淡。
石百炼皱眉,身子不自觉僵直坐住,她直视裴戌的眼睛,半响不说话,过了好久,才问,“你知道她,她在哪儿?”
“邻村打听到的,有人认识卞玉娘家在外省的一个表亲,我这次到公安局调了20年前的人口普查记录,有她的下落。”裴戌没有细说,花了多长时间追踪,过程曲折。
“她——,她过得好吗?”石百炼声音有些干涩。
“我还不清楚具体情况,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过去看看!”裴戌忐忑。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石百炼回答,“好!”过了一会,低声道声,“谢谢!”
开车赶路,第二天晚上9点多,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往前就是进山的路了,偏僻地方,今天晚上只能歇这儿,白天再开3个钟头应该就到了。
这是个非常寥落的小集镇,一眼望到头的直街,零零落落十几户人家,唯一的杂货店,陈旧污垢的木板房,门壁上歪歪斜斜写着“住店”。裴戌率先跨进门,货柜后面贼溜溜的一双眼睛,倒先盯上后面进来的石百炼,油腔滑调地问,“住店咯,妹子!”
“给我们一个双标间。”裴戌开口。
“啥子叫标间?”
“就是两个床的!”
“没这个,多浪费呀,我们有一个大床的,30块,还有8人大通铺,一人7块。”
“来个大通铺,我们包了,你再给我们下两碗面条。”裴戌掏钱,顺手把石百炼手上的背包接过来,“给你100块”。
老鼠眼老板收好钱,要了两人身份证,问,“你俩啥关系?”
“这也要证件吗?”裴戌本来就是严肃脸,闲闲一说就让老板闭嘴了,他交待店老板下面条别太咸,码点青菜就行。
石百炼肯本就吃不下东西,挑了两根菜叶,把碗推开了。裴戌倒是把一大碗清汤寡水的面条吃完了。那个店老板估计一年到头就没见过几个生人,还挺热心,端来好几碗黑乎乎的配菜,让裴戌招呼他婆娘多吃点。
所谓大通铺,就是一溜儿炕,只是堆着8个被窝卷。裴戌抖开两套铺盖,隔着三个铺位的,捏捏被套,虽然破旧,倒也还清爽。他对石百炼说,“抓紧睡,快11点了,晚上出门上厕所叫我。”
这地方也没法洗澡,他们实在不敢用那个油腻腻的面盆,胖胖的老板娘提来一桶热水,裴戌让石百炼直接泼水出来洗洗,他就着那桶水,胡乱擦了把脸。
熄灯临睡前,裴戌把石百炼的被子往下压一点,说,“脏,嘴别碰那儿!”
石百炼睡不着,她能清晰地分辨出野外的动物嘶嚎和小镇上猫狗的动静,她听楼道传来老板娘咚咚的脚步声和老板的咳嗽,寂寥的夜,屋里男人的呼吸声格外入耳,在这个陌生而似乎混乱的地方,这种节奏感,让她感觉到了秩序,而即使明天再不可预知,她从这种强健的胸腔共鸣音中,奇异地获得了安宁。她沉沉进入梦乡,那儿有童年的蛙声,有爸爸的凝望,还有看不清面目的妇人温柔的抚摸。
裴戌7点不到醒了,他看石百炼还在睡,就先下楼提热水,顺便让店老板给煮几个鸡蛋。他问,“这儿乡下人走亲戚,送些什么礼物为敬。”
店老板花花绿绿的装了几个袋子,算下来300块钱,估计做了笔大买卖,很豪爽地白送了那7个鸡蛋。
石百炼洗漱,吃了一个鸡蛋,裴戌又给她剥了点蛋白,盯着她咽下。两人出发,开车往高密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