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易建国忙得高兴。
上周五,他亲自打电话,叫上裴戌去钓鱼。冬日暖阳,山中的小池塘闪着细碎的波光,你分不清是鱼儿的嬉闹还是阳光的恶作剧。两张小板凳,老少两个人,静谧处,时空悠远。
裴之俭,易建国,以及甘虹的父亲,甘森林,年轻激越的岁月一起上过战场,后来又在一个部委上班。易建国不习惯机关的约束,申请到基地搞技术,一呆就是30年。裴戌小时候,就常常听自己父亲说起这个慧黠老顽童的种种轶事。这是一位值得尊重,敬佩的前辈。
易建国和裴戌说起当年战场上的烽火埃尘。那个年代,短程步枪,大炮,甚至肉搏,敌人和其盟友的飞机坦克轰隆隆地响着,现在耳边还似乎余音未了。
“我那时候年轻,本来对琴呀,诗呀有兴趣,战争结束手都抖,就知道,估计只能自己造飞机高点,坦克硬些,我躲着才不害怕。哈哈!”老头善幽默。“不过,现在要打起来,人都不碰面的。我到哪里才能摸到鬼!”
裴戌颔首,笑。
“石百炼,她是个孤儿。呵呵,我知道,你们有他的档案,但是有些事情,你们未必清楚。”易建国招募石百炼的时候,亲自回了趟老家。
“她当时已经留校任教了,在外多年,第一次回乡探亲,我先和他养父母谈,然后逮住她谈。那孩子纯良,她没有宗教、政治、派系等等概念,但是她孝顺父母,念旧,故土情节重。我只是告诉她,我们希望做独立的中国人,建立自己的天地网。我们有一群无私奉献,甘于默默无闻的科学同僚,我们有这么一个基地。”易建国想起第一次见到石百炼,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见到这么生涩的小姑娘,还是意外。但是,后来谈到专业,她的分析缜密,判断精准,易建国就决定,他就是耍泼无赖软硬兼施,也要把这个好苗子争取回来。
“你知道,她在Biston那边如鱼得水,实验室多先进,她教职薪水也高!现在呢,她再勤俭节约,积蓄还不够给父母买个房子!但是,当年我跟她一说咱们这个项目的意义,她丝毫都没迟疑,回去就辞职海归。”易建国由衷为自己家乡自豪,那方自古出忠烈的山水养育出来的好儿女何其多呀。
裴戌知道,像石百炼这种资质突出的年轻学者,有关部门一直跟进追踪的。当时,部委正棘手,这种人才如果需要争取,必然花费很大功夫游说。后来,她那么决断回国,迅速安顿到研究所上班,大家都以为王放物色招募的。后来听说,Biston那边导师接到石百炼的告别电话,赶紧回来,发现办公室已经办好手续,放石百炼走了,大发雷霆,骂那群金发秘书,一群浅薄的猪。
“哈哈,小石哪里懂得这些,我交待的,速战速决,就知道那边会不放人。你知道的,她在我身边这几年,专门有一条线服务的,生活、安全、业务,还不能让她知道,怕她分心,怕不自在。你可以说我屏蔽她,你也知道,她专业能力突飞猛进,但是为人处事稚嫩,但没有这些保护,她可能就很不习惯这些世事机巧。其实也是我603最大限度在利用他,压榨她的心力,就像法国人养鹅肝,鹅可能走路都成问题了,但饲主只会盯着她能贡献的那块美味鹅肝,期待越长越大。为了项目的成功,我们每个人都在牺牲!”
易建国眼神辽远而怜悯!他转过头,郑重地看着裴戌,说,“我知道,你们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是,我可以用几十年的军龄保证,石百炼没有问题!现在项目紧张,用人之际,我不希望有任何的内耗,咱们国家文斗武斗的教训有,官僚行政上的拖沓,这种牺牲已经太多太多。时间浪费不起,人才浪费不起。”
裴戌盯着老人沧桑而坚毅的眼睛,他只觉得山水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