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晖踉踉跄跄走到自己的汽车前,打开车门刚想坐进去,时香喊住了他。
“你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去。”
江晖行动似乎不稳,其实没有喝多少酒,他脑子仍很清醒。他促狭地说:“你舍得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我送你回到家后再去见他。”时香平静地看着江晖,说得毫不含糊。
江晖推推眼镜架,坐到后座上去了。车开出很长一段路后,江晖说:“我们去麦香咖啡馆坐坐吧,我有话对你说。”
时香没回答他。离江晖住处不远,汽车转了个弯,来到麦香咖啡馆前。这是座单独的二层楼建筑。楼前辟有停车位。楼内是灯火通明。时有叮叮咚咚的钢琴声溜出来。
汽车刚停稳,引领员就帮着打开车门。
“江总好!”引领员躬着身子,讨好地打着招呼。
江晖将车钥匙交给引领员,欲去挽时香的胳膊。时香摔脱他的手,径直走进咖啡馆。一楼已坐满顾客。江晖举手在空中一捻指:“啪!”
一个短发,头上饰着大蝴蝶结的服务员跑了过来。“先生,你要什么?”
“叫你们蔡经理过来。”江晖脸有愠色,很不满意。
一个高个子穿着妖艳的女郎一扭一胯地走了过来。“哎唷,江哥呀,好久不见了!到哪去发财啦?”
江晖下颌微微一抬,眼睛往旁边一瞥。女郎会意,立即正经起来:“这小女孩刚来不久,不认得你。我带你上去?”
“不用,我们自己上去。”江晖一边说,一边抬手向时香示意。
时香这里也来过几次,她想不明白,这里的生意为什么一直就那么好。麦香咖啡馆实行会员制。不是会员,如果事先不预订,就很难保证有座位。
他们上了二楼。立刻有个高佻秀气,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子迎了上来。“江总好!”
这里的服务人员穿的是统一的服装,具有民族特色。二楼的女孩子,要比一楼的标致许多。二楼的光线相对一楼要暗一些,也安静许多。楼上来消费的一般都是会员。这里有包厢,有包座。中间有舞池,还有专业的演奏人员。这时三角钢琴正在演奏《水边的阿狄丽娜》。
“朱丽,我们去包厢。”江晖吩咐着。
“是,江总。有一间正空着,请跟我来。”朱丽微微欠身,矜持地保持着微笑。
朱丽打开一间包厢,他们走了进去。江晖问时香:“你要点什么?”
“来杯白开水。”
江晖皱皱眉头,吩咐朱丽:“老习惯,来两份。”
朱丽答应着走了。
包厢面积不大,一横二竖摆着长短三张沙发,中间是张茶几。房角有个花架,架子上搁着盆景。沙发正对面是块单向的半截大镜子。里面可以看到舞池里演出,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常有新来的顾客不知所以,在镜子前扭姿作态,里面的人看得直发笑。包厢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另有音响设备将舞池中的音乐传送进来。
江晖一进来就斜靠着长沙发,把一双脚搁到茶几上。他看到时香厌恶的眼光后,立即把脚放了下来。朱丽送来了咖啡和甜点。
江晖将一杯咖啡推到时香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闷头呷着浓郁的咖啡,半天不吱一声。时香耐不住了,便摧促江晖:“你有什么事,说吧!”
“这蓝山咖啡刚从美国进口的,味道不错,你尝尝。”江晖似乎没听时香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介绍着咖啡和甜点。他故意拖着时间,心里偷偷地直乐,想像着欧亚焦急的神态。让他着急,糊思乱想去吧。
“时香,”江晖终于不谈咖啡了,“你就当真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我想过了,我们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我可以改嘛。”
“你看,你浑身朝气,头脑灵活,交际广……”时香小心地斟酌着辞句,“我喜欢安静,不善于交际,木纳。”
“你是说我跟别的女的有染是不?”江晖知道她的意思,直接就点了出来。
“不不不,正常交往还是需要的。”时香慌忙否认,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江晖多纠缠。“你看,我们的社会地位也不一样,你从小衣食无忧,我从小是苦惯了的。”
江晖立刻反驳说:“那欧亚也是个公子哥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他们家很有钱。他祖父曾是平湖实业的董事长。”
“那是以前,现在他父母亲不过是一般工作人员,生活过得很一般,跟一般市民也没有什么两样。”
“那是假象,装给人看的。”
“那你怎么不装给人看看?”
“我为什么要装?”
“因为你吃不了苦。”在这个问题上,时香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江晖花天酒地,贪图享受,时香早就看不惯了。
“算了,算了,不要再说了。”这样的谈话早让江晖烦透了,他大声地叫嚷起来:“你不要以为欧亚来了,你就有了靠山。欧亚的家里能不能接受你,还是个未知数呢!”
时香被江晖的恶劣态度吓了一跳,随后愤怒起来,胀红了脸,语调也不再客气了。她两只大眼睛逼视着江晖:“江晖,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的求婚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没有啊!”江晖暗暗吃惊,但脸上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一直在追求你,你看不出来吗?”
“我是看出来了,你单等着欧亚来找我时,当着他的面向我求婚,故意刺激欧亚。我是你们准备的一块诱饵,专门用来引诱欧亚上钩的是不?”
“说什么呢,这不就是碰巧了嘛。”江晖无力地诡辩。
时香从容地说:“前些日子,厂里刚发生盗窃案,你就知道了。你告诉我,这几天我会有惊喜。不就是指这件事吗?”
江晖几乎叫了起来:“那就太冤枉了,我是说这几天我要向你求婚!”
时香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一笑:“你早在我们上大学之前,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欧亚会来找我。还告诉我欧亚上的一定是通信专业。还要我跟你一样,填写无线电通信。你似乎很关心欧亚的消息。在大学里,有一次你曾无意间透露出欧亚读的是物理学基础理论。你还觉得奇怪,我就说无线电通信不也是物理现象吗?你当时还‘哦’了一声。”
“这能说明什么呢?”江晖有气无力地反问。
“说明你很关注欧亚!欧亚似乎有什么重要秘密引起了你的重视。这秘密也肯定让你们家感到兴趣。不然,怎么会这么好心,资助我读完大学,帮我找到工作。还让我在BJ安了家。”
江晖的脸胀红了,气愤地说:“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是好心吗?这只能说你还有点人情味,不像你家里那些人毫无羞耻感。你家的江龙实业拆迁我家房屋时,我父亲只是口头上答应了,说还要跟家里商量一下,合同尚未最后签订。但你们生怕有变,星夜拆屋,也不仔细看看屋内是否有人,将我父亲砸在瓦砾下面,不治而死。你父亲生怕我告他,要你来说好话。那时我们正在大学里学习,你苦苦哀求我,我看在老同学面上,才没有去告你们,你却把它当成你们给我的恩惠了!”
“你就是告了我家,法院能判给你们的赔偿数也不过如此吧?想想看,你还要费时费精力,没有个一年半载,你能拿到钱?”
时香的愤怒似岩浆般暴发了,她大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是想利用我,获得你们得不到的东西!现在你们如意了,拿到了你们日思夜想的东西了!”
“你说什么?”江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你殚思极虑想得到的不就是欧亚手上的镜表吗?如今你已经得到了。”
江晖的一张小白脸已扭曲得不像样,他恶狠狠地看着时香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时香看到江晖如此神情,不禁多了个心眼,便不关痛痒地说:“我当然知道,那镜表肯定与通信有关。”
江晖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笑容可掬的神态。他摘下眼镜,转转眼珠子,慢悠悠地说:“你这个猜想很有意思。你知道吗?有外国情报机关这么想,公安局的人也在这么想。你听说过欧亚的祖父很早以前就失踪了。但你听说欧亚的祖父是怎么失踪的吗?是被外国情报组织绑架的!”
“啊!”时香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的呗,你可以去告诉欧亚。让他想办法去救人呀。你知道芈兰是什么人吗?她是公安的卧底,她早就在监视欧亚的公司了。这些你都可以去告诉欧亚,不过公安人员要是追查起来,谁泄的密,是谁在通风报信,你得事先想好,是否负得起这个责任!”
时香听得一楞一楞的,欧亚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背景?江晖看到时香这种表情,心里很满意,料想她真的知道我还有什么秘密也不敢再去和欧亚说了。为了给自己再加上一条保险绳,他有意无意又补了一句:“你也知道,我和公安的关系也很密切。你不要老是向我打听什么,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的!”
江晖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衣兜里镜表的吸引力,可要比眼前的时香强多了,他急着赶回去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块让他魂牵梦绕的表。
江晖一口气将剩下的咖啡都倒进嘴巴,站起身假猩猩的说:“好,我不耽搁你了。欧亚可能早已等急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走得回去的。不过,我事先声明,以后我追定你了。”
“我懒得理你!我走了。”时香也站了起来。
江晖还不忘说一句好听的:“我送送你?”
“不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