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中,鼓乐声中,卢晓乔和秦高凡被推举到万众瞩目中。
秦大扛把子笑得浑身直个颤,发出了胜利的狂傲吼声,是那般的得意洋洋!
桃花庵的四面八方,欢呼声也同时爆发,这时节早无人去管赢的是什么人,桃花源人只在乎哪个是真英雄,真好汉,特别是看到一个妹仔赢得如此漂亮,人人便压不住地为她鼓掌!
马兰云举着帽子在下面狂飞,一边飞帽一边喊道:“表姐,你太棒了,我简直爱死你啦!”
杨桃花长长透了一口气,不晓得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手已经捏紧了脖子上的红绳,直捏得手心都是汗。仿佛直到这一刻,杨桃花心乱乱的,也跳得厉害,不时的瞄一下那个狂呼乱吼凶野后生伢……
秦高凡腾身跃上了擂台:“阿爹!”
“好伢崽!给老子我长脸了!”秦大扛把子拍起桌子喊得山响,好像生怕一台的人没长耳朵听不清。
他抓起桌案上的红绸带,他就塞到了杨二爷鼻子底下:“杨二爷,有劳您老人家的大驾哟——”
杨二爷硬僵僵还挤起了一脸笑,接过红绸带客客气气:“恭喜大扛把子旗开得胜,秦人寨的后生出手不凡呀。”
“我养的伢崽,当然不差!”秦大扛把子一点不客气。
杨二爷将两段红绸带分别披上秦高凡和卢晓乔的身上,又分别递给他们一把小巧玲珑的虎刀。
卢晓乔自豪的举起虎刀,脸上笑得像一朵桃花。而秦高凡抓过虎刀后,向着满场观众将刀高高一举。
四四周周,欢呼如潮!
“阿爹,”秦高凡一纵身跳下了擂台,“我去一下就来。”
秦大扛把子就问:“哪里去?”
秦高凡一扬手里的刀:“我答应了,要把这把刀送给一个妹仔。”
“送妹仔?哎哟,好哇好哇!去去去,快些去快些去!”
望着秦高凡走向观众,秦大扛把子伸长脖子脸上笑得好像开了朵菊花。
满场欢呼中,披红挂彩的秦高凡大步向前走着,迎着他的脚步,妹仔们便白生生伸出了一片玉藕般的手臂,便花红翠绿挥起了一片数不清的绣荷包,更多挤在后头荷包递不上去的妹仔索性便把荷包往前抛,一时间那一个个妹仔们费了无数的心思熬了许多个夜晚才绣成的荷包,便如下雨般丢满了他一身。
他便在这雨点般的荷包中,目不斜视脚不停步一路往前走,任由那荷包洒满了一路。
然后他就站住了,转身面对正中的座位的观众。那一刹那,欢呼声突然就停了,满场子一下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妹仔更是屏气凝息,等待着他地答案。连台上的秦大扛把子都心悬悬地坐不稳扛起了椅子上的屁股,伸长起脖子直起双眼睛望得嘴巴张得老开。
他就看到自家伢崽向着那群观众猛地举起了手里的虎刀,就听到伢崽扯足了嗓子暴暴地一嗓子:“杨桃花——这把虎刀,我给你赢回来了!”
“好!”四下里观众便炸雷般喊出了一片叫好声!
就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到了人群中间的杨桃花身上,就看到前头的观众自动地分开给杨桃花让出了一个路。
秦大扛把子使劲地揉眼睛,使劲地盯起看,虽然隔得远有些模糊糊却也看得出那妹仔身段柔柔的着实好看,那脸蛋水嫩嫩着实亮人眼睛,他就咧起张嘴巴直笑得合不拢。
举起刀,秦高凡等待着。
人丛中的杨桃花却低起脑壳半天没动。四四周周,好多人忍不住冲杨桃花喊起来:“去拿呀……快去拿呀……”
“这妹仔,你呆起做什么,快些接刀子,快些去接啊!”台上的秦大扛把子也捶起桌案直个喊,好像他比秦高凡还着急些。
杨二爷的脸色有些不温不恼,因为他看见了秦少扛把子在意的是自己的闺女,他就摇了一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杨桃花这时只觉得脑壳里头都是空的。
从秦高凡握起那把虎刀一路走过来,杨桃花就已经晓得他要来做什么,但真当这野后生站到杨桃花面前不过丈多远,把刀子直直对杨桃花举起来,杨桃花反而乱了方寸,全不晓得该当如何是好。
四周周那样多的眼睛那样多的声音催起杨桃花,更让杨桃花脸红心跳手脚都已经不晓得该往哪里摆。
杨桃花就求援一样转脑壳去寻身边的马兰云同学,却发现马兰云同学不晓得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倒是不远处的观众里头,那个王伯伯在向杨桃花使劲挥手,使劲对卢晓乔喊:“杨桃花,去拿呀!”
杨桃花就想拿不得,就想这怎么会是杨桃花该得的,就心慌慌地想要如何找个地方藏起,躲开这眼前做梦一样的一切才好。
杨桃花一面这样想,一面却吓了一跳,杨桃花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扛脚在往前走,对起那个野后生,对起那把虎刀走,杨桃花想这可要不得,自己明明是想躲起来,如何能反而走上去?但奇怪的是那双脚好像就不听自己的使唤,就偏要往前走。
杨桃花就像做梦一样走到了秦高凡的面前。杨桃花的眼睛就同秦高凡那热火火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还是那双凶狠狠的眼睛,这一刹那,杨桃花却突然觉得怎么一点都不凶,反而,反而看起来蛮带劲,狠劲劲地让杨桃花脑壳空空,让杨桃花忘记了旁边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数不清的眼睛……
孟晓宇一直站在杨桃花身后不远处,秦高凡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心里慌乱乱起来感觉不对头,他不晓得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只有一种奇怪的侥幸让他在盼秦高凡不是来找杨桃花的,等秦高凡真地喊出杨桃花来,他又盼杨桃花莫往前去莫去接那把虎刀。等看到杨桃花走上前去,那颗盼盼的心,也便一点一点凉起来,一点一点沉下去,沉得他都不晓得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就看到杨桃花的手终于接过了秦高凡手里的虎刀。
就听到四周周一堆人在那里起哄:“妹仔,送荷包啊……对,送荷包……送荷包……”
他看到杨桃花真的就埋起脑壳,解下了腰间的荷包。
他看到那个秦高凡一把把荷包抓过来,高高举起。
孟晓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他只听到四周周轰然地叫好声刺耳刺心地响,只看到那个秦高凡举了荷包对起四周人群不晓得几多得意地拼命摇。
孟晓宇转背就走,他现在只想赶快躲开这刺得他眼花心痛的一切。
秦高凡十分得意,高声地吼了几句山歌:
妹在房中织白绫,
郎来窗外拉手琴哟。
琴声悠悠扬扬,
梭音婉婉约约哟,
一弹再弹哦,
一声又一声哟,
阿妹就是琴上生丝线,
一圈圈箍着阿哥使劲亲哦……
高亢的得意的男高音在桃花庵的高空里久久回荡,唱得妹仔心里惶惶的,唱得宇伢瞳仁圆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