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下去，要赶快下去！接待室已经催了好几遍了。如果再不下去，估计他们就要请来访者先行回去下次再来了，那样就太失礼了。”冯小致满脑子想着自己未完待续的稿子，真心不希望动不动就有那么些所谓的慕名者打着拜访的名义跑来打扰她的思路。几乎冲着来到楼下接待室，有些气喘吁吁的冯小致走了进去。窗前站着一位男士，从背影看，冯小致认为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来人显然愣了愣，并没有马上转过身来，冯小致耐心等着。
“小致。”
冯小致很奇怪，这个声音自己并不熟悉，确切地说应该是很陌生，可是，他为什么喊自己“小致”呢，只有亲人、好友才会这么喊自己。
冯小致往前走去，来到这位来访者的身边，他转过身来。
“武振振！”
“哼，没想到吧？！”看着目瞪口呆的冯小致，“似乎我的每一次到访注定都会让你吃惊不小。”
“啊，好像真是这样啊。”冯小致大脑有些缺氧，“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看对面有家咖啡厅，有时间去那儿坐坐吗？”武振振并不回答冯小致的问题。
“你回来多久了？”
“才回，你是我第一个拜访的人。”武振振直白地表达并牢牢望住整整九年未曾相见的意中人。
“啊，这样啊！”冯小致有些尴尬地咳了两下，“暂时回来还是不再去了？”
冯小致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眼前这个人肯定是武振振，可是，她怎么都无法把这个人与自己高中同学武振振联系到一起。他笑起来的五官虽然还是那个五官，但表情已经太不一样，当年那个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诡计多端的武振振似乎没了踪影，眼前的武振振从容、自信、坦诚。冯小致偶尔从他闪烁的目光中还能看到些许属于当年那个武振振挥之不去的热情和诡异。
“不回去了，准备回来工作。”
“噢，走了这么久，刚回来可能会不太习惯的。”
“这个想到了。所以，先进外企干几年过渡一下，等水土服一点以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有什么打算？”
“不好说，看看国内的行情再说吧。比较理想的状态是不受约束地去做自己想做事。”
“嗯。这倒符合你一贯的风格。”冯小致心里暗想，又问，“你在国外主要修的什么专业？我听说国外高校专业设置很灵活，是不是？”
“是的。学生只要有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设计自己的专业和专业课程结构，学校会全力配合你。当然，前提是你得让学校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去设计自己的专业并完成自己的计划。”
“那你主攻的是……？”
“学士化学，之后硕士、博士是环境科学领域。这是笼统地说，你是学文的，说得太细你会迷茫。”
“那倒是，说细了我也听不懂。”
“你一点没变。”
“怎么？”
“换了别人一定会觉得我有专业或者行业歧视，虽然我说的是实话。你却接受得很自然，因为你确实也就是这么想的。”武振振一直认真地看着冯小致，不知道他是想要比较九年前的冯小致与九年后的冯小致有什么变化呢，还是要将这九年没有相见的损失一次性统统补回来。
“哈哈，你可别夸我，不习惯。”
“哼，我知道自己以前给你留下了心里阴影。”
“噢，那倒不至于。对了，我们大二暑假去过一趟美国，是我姐她们学院组织的短期学术交流，我和我姐都去了。不过时间短，行程安排得很满，再加上异国他乡环境太陌生，就没想着联系你。”冯小致不由想起在美国的遇险和陈志鹏的舍命相救，他们就是从美国回来以后才正式公开了恋情。虽然之前陈志鹏对自己多少也有一些关注和呵护，但是，用朱丹丹的话说，总是欠了那么一把火。
“假期估计你们不会找得到我，多数时间都在国外做交流访学，除非提前约好，我会专门留下来等你们。”
英文歌曲《Dancewithmyfather》在咖啡厅幽暗的氛围中慢慢响起，优美的旋律略显忧伤。武振振和冯小致不约而同在歌曲播放的过程中没有开口讲话。武振振的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敲打着节拍。冯小致抿了一口咖啡，咖啡味苦，在冯小致口中化成丝丝甜香。是啊，长时间的写作，让她对咖啡甚至香烟这些刺激性的物品有了较强的依赖，但是，她又很享受这些东西带给自己的淡淡的生活的味道，写作的灵感在这种随心所欲的舒缓中自然生成，很是流畅。
“听说你要结婚了？”不知过了多久武振振才又开口。
“嗯，是的，就周六。其实今天是我婚前最后一天上班了，之后我和志鹏有两周的婚假，我们打算在这边休息几天以后就回去陪陪我爸妈。平时志鹏上班没有假期，工作快六年了都没怎么陪我回去过。”冯小致很自然地跟武振振说起了陈志鹏。
与陈志鹏结婚对冯小致来说是早晚的事，自从大二暑假与他公开恋情之后，自己便生活在他爱的呵护中，无忧无虑。虽然工作以后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像在学校那样多，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感情的发展，反而让他们平添了不少离别的牵挂和思念。陈志鹏大学毕业后如愿进了省商业厅工作。冯小致的感觉是，陈志鹏工作以后压力好像一直比较大，工作环境陌生、工作任务繁重、人员关系复杂等客观因素本来就需要陈志鹏这样不谙世事的小伙子好好适应一段时间，再加上陈志鹏工作以后逐渐显露出来的想要展示个人能力、实现自我抱负的心思越来越重，冯小致想，这些可能就是导致陈志鹏工作压力大的综合原因吧。
陈志鹏本人并不希望单位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更不希望自己被影响了的心情再去影响冯小致，可是，有时又难免带着情绪与她见面，搞得她也很不开心。每次这样，陈志鹏都会很内疚、很后悔，心想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不能再没来由地让小致跟着自己受委屈，单位里的那些人情世故、明争暗斗着实不关小致的事。
陈志鹏和冯小致如愿留在省城工作，原打算毕业后尽快结婚，可是，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由于陈志鹏的工作一直不很轻松，工作两年后又被单位派往基层挂职，这一挂就是三年，走前虽然匆匆领了结婚证，可婚礼的事却被一拖再拖，始终没有能够找到一个恰当的时间和机会。直到眼看女儿将要迈过三十岁关口的李一萍和冯建国坐镇现场，说他们如果再不把婚礼给办了，就要考虑将冯小致强行带回家乡，不要再留在大城市里做那没着没落的浮萍。这样才迫使陈志鹏和冯小致不得不把婚礼的事当作政治任务来完成。
“你最终还是违了我们的约。”武振振看着冯小致。
“啊！没有吧，你该不会当真吧！”
“哈哈，开玩笑。我有什么理由让你等我这么多年？！”武振振轻轻笑了起来。冯小致仿佛看见九年前的武振振，笑容里带着股坏坏的劲儿。
“这个给你，算作结婚礼物吧。”
“什么？”
“台灯。”
“你给过我一个了，目前还在使用。”
“用这个吧，这是新技术，护眼效果很好。像你这样一天到晚伏案工作的人应该提前注意保养自己的眼睛，可别人未老眼先花了。”
“也是。我经常一坐几个小时动都不动一下，等到站起来的时候会觉得眼睛快要瞎掉了。”
“哼，身体是自己的，还得自己多加爱惜。”
“武振振……”
“如果你愿意，喊我‘振振’吧。连名带姓既生分也不怎么礼貌，是不是？”武振振淡淡的样子。
“呵呵，好啊，振振。既然回来了，也准备留下来，那周六就来参加我的婚礼吧，我介绍你和志鹏认识。”
“我就不来了，看着自己的女人嫁给别人总不是一件多么愉悦的事。”
“武振振你……”
“你看看，才说过，又武振振、武振振的了。”武振振笑看面露“不悦”的冯小致，“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公司这边已经报过到，只给了几天休假，想回家看看，我爸妈也九年没见儿子了。”
“噢，那是应该的。代问伯父伯母好啊。”
“谢谢！”
“对了，杨春梅来这边帮我忙婚礼，你要不要见见她。”
“不急，以后机会还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