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尚且对男女界限没有如此清晰。那条叫做性别的弧线在墨蓝鸢而言,依旧还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光影,雾蒙蒙散漫着。
而且加上父母还在的时候比较开明自由,她本身性子又是极其野极其开朗的,所以墨蓝鸢在男生堆里捞获的蓝颜知己一筐又一筐。
14岁的墨蓝鸢对男女有别倒没有什么感觉,而且她觉得男生自有男生的优点:真诚胆大,不斤斤计较,和他们在一起总是比较放得开。
14岁的墨蓝鸢又是极其敏感的,自从她更加彻底地意识到何谓“收养”,她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只小恶魔。
那个恶魔叫嚣着,怒吼着,想要从墨蓝鸢身体跑出来。可是她不能啊,一旦打开潘多拉的盒子,那个恶魔跑出来,将要伤害所见一切。
爸爸妈妈,阿樛……这些她的亲人,这样的矛盾纠结让墨蓝鸢一直无法解脱。终究,还是放不下对收养的芥蒂啊。
所以她不想回家,不想去面对阿樛。她害怕自己说出的话越来越像一把匕首,那只恶魔,将那把匕首打磨得越来越锋利……见血封喉。
这次和阿樛的争吵只是一个导火索。不过就像点燃了一堆炸药的引线,看似平静无波,殊不知在未来,这些压抑沉默都将可怕地爆发。
明明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墨蓝鸢有些难受地揪紧了自己的衣服。她也知道,是她无理取闹,可是……墨蓝鸢使劲咬了咬唇。
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亲生的和收养的还是有不同吧?
不知不觉,她已经不知道走了有多远,直到她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墨蓝鸢撅着嘴,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然后抬头。额?这是什么鬼地方,她怎么在这儿?
眼前是一片暗淡的山林,在有些微弱的月光照耀下,万物都蒙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纱衣。
若有若无的城市的的优美曲线像是匍匐在主人脚下的安静入睡的萨摩耶。
墨蓝鸢呆滞了3秒之后马上反应了过来。她是脑袋抽风了,答应了要给一个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人过生日……然后毫无感觉地跟着走啊走……
墨蓝鸢无奈地捂脸,她真的是脑袋抽风了……眼中闪过一抹暗淡,其实,还是不想回家吧。
“在想什么?”正在前面走着的男生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看着有些呆滞的墨蓝鸢。
“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儿?”墨蓝鸢有些悲伤地看着天空。
阿樛,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呢?自从很久很久之前爸爸妈妈没了,阿樛的性子就越发冷,仿佛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事情了。
没有什么值得挂恋的事情……墨蓝鸢的手狠狠捏紧,指甲深深地陷入血肉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难道自己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吗?明明知道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他,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不在乎……
爸爸妈妈逝世之后,墨梓叔叔扶养着他们两个人。她越来越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明明和墨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强硬地闯进别人家的生活。
其实墨梓叔叔对她的好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亲生父亲对待女儿一般,事事尽心。
上到几年以后的出国流学,下到她的每天饮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墨梓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与依恋。
可是,阿樛却总是这么轻易地让她举手投降……这一次,墨蓝鸢咬了咬牙。她不会认输的,除非墨樛亲自低头向她道歉。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次任性,让墨樛付出的代价岂止是低头这么简单。
肖裕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像是墨色光线,在光影斑驳中摇晃不定,却又飞快逝去。
墨蓝鸢发现自己走神走得似乎太久了点,连忙抬起头抱歉地笑笑:“啊,你怎么带我来这儿?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你家里呢?”
肖裕有些促狭地看着她:“我认为一位美女在这么晚了,主动邀请去男生家里,这是必有意图啊。”
墨蓝鸢被逗的笑起来,连连摆手:“我可没有什么意图。我家里还有个国色天香的未婚夫呢,可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
墨蓝鸢没有看到,当她提及到未婚夫这三个字的时候,肖裕脸色飞快地暗了暗。
“未婚夫啊?”肖裕抬起头看着惨白的月光,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对你一定很好吧?”
墨蓝鸢脸色苍白,有些自嘲地笑笑:“好?可能吧?我也看不清呢!”
肖裕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你还真是幸运啊……上帝可真是偏心。真是嫉妒呢。”
肖裕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墨蓝鸢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那句话就被吹散在了风中。
“对了,”墨蓝鸢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你过生日其实……”
墨蓝鸢本来想说其实过生日还是在家里过比较好。但是后来突然想起肖裕自小父母离异,家中肯定冷清,所以便缄口不言了。
肖裕回过身去,继续往山林里面走着,一边走一边说:“走吧,到了就知道了。”肖裕背对着墨蓝鸢,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底酝酿着一场阴谋。
只是可惜,墨蓝鸢并没有看见。如果她看见了肖裕眼中此时的眼光,便会立即止住脚步,不顾一切地往回跑。
那样,阿樛便不会付出那样惨重的代价,更不会在后来永远居于噩梦之中。
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她,则是这场阿樛人生惨剧的始作俑者。
“到了。”肖裕停下脚步淡淡地说。
墨蓝鸢跟着停下脚步,有些无语。这里真的是用来过生日的吗,应该是用来拍鬼片的,诡异阴森,苍白偏僻。
这里位于一片树林的深处,据许多女同学说,这一带偏僻荒凉。经常有鬼魂幽灵等不明物体出没,所以鲜少有人来。
虽然墨蓝鸢是一个无神论者,她更相信马克思和毛爷爷,但是,现在这场景实在让她慎得慌。
惨白的月光此时被一片乌云遮住,树林纵横交错的枝桠在暗淡的光线中就像无数双怪异的手。这里此时更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的嘴,像要吞没她一般。
一阵冷风吹来,带着树叶发出瘆人的沙沙声。墨蓝鸢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全部起来了,双臂环住身子……好像有点冷。
等乌云过去之后,墨蓝鸢有些害怕地发现,肖裕竟然不见了。
我去,这是玩什么?
“肖裕!”墨蓝鸢朝周围大声地喊着,回答她的只有层层回声“肖裕肖裕……”。回声像是波涛一般,向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此时身边似乎没有一丝活物的声音,只有墨蓝鸢空荡的喊叫声不断回响。
墨蓝鸢真的怕了,她环住自己的身子,不停地往前走,似乎这样便可以驱散她心中的恐怖。
不知道走了多久,墨蓝鸢有些支撑不住地坐在咯人的草地上……而且,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不远处,便是悬崖。
墨蓝鸢在心里把肖裕骂了千万遍,这个玩笑实在是开得太大了。
她是个路痴啊,现在又被带到这个鬼地方,现在她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她迷路了。等她出去以后,她一定要把肖裕恶狠狠地教训一顿。
可是,墨蓝鸢有些苦恼地看了看周围,难道今天晚上她要在这里过夜吗?
如果是白天还好,虽然不识方向,但至少路好走啊。有些沮丧地摸了摸身上,丫的,手机呢?
墨蓝鸢的眉头皱得更狠了,她扬起头对着天上惨白的弯月大喊:“我去,老天爷,你玩我啊?”
这样大声喊了以后,墨蓝鸢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自觉地用手环住身子,可是,好冷啊。现在这天气,就是正中午晒成人肉干,一到晚上就冻成冰淇淋。
她身上穿的只是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夜晚的寒意此时通过肌肤传到
她的五脏六腑。
墨蓝鸢开始发起抖来……好冷……
她不禁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要发脾气呢?为什么要和阿樛争吵呢?阿樛现在找不到自己肯定非常着急吧。
墨蓝鸢只觉得体温骤降,她开始想念起家里温暖的大床,温暖的茶叶香,墨梓叔叔温暖的笑容。
可是叔叔好像出差去了,还不知道自己和阿樛吵架了。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
墨蓝鸢越来越后悔,干嘛要跑出来到这鬼地方受罪啊?现在好了,迷路,冷,饿……恐惧。
这些都像是一座又一座大山压得她神经紧绷,现在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敏感得跳起来。
墨蓝鸢感到有两只冰凉的东西慢慢缠上自己的腰身,她立刻全身僵硬起来,难道是……蛇?
墨蓝鸢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她最怕蛇了。冰冷的,蠕动的软体动物……墨蓝鸢几乎全身都颤抖起来。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慢慢地扭过头去,倒是没有看见蛇,只看见肖裕放大的脸。
她顿时就像劫后余生的人,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全身都瘫软下来。不是蛇就好,不是蛇就好,没有危险了……
她伸出手去,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刚刚开始。
她扳开肖裕的手,有些愤怒地问道:“你跑到哪里去了,肖裕?我到处找你!”
肖裕笑笑,有些无辜地看着墨蓝鸢:“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啊,跟了你一路。一直到你走到这悬崖边。”
墨蓝鸢脸色沉了下来,她真的生气了,感情这个家伙跟了自己一路,就是不回答她,害她白害怕,白担心这么久。
看见肖裕毫不在乎的表情,墨蓝鸢的脸色越来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