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海边。
微风凉。
宁折再次见到赤龙,它已变了番模样,不复之前的神骏——赤色鳞片黯淡无光,修长身躯伤痕累累,尤其是顶上一只朝天龙角断了半截,这番模样与之前是天壤之别。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谁可以伤得了如此强大的赤龙?
宁折坐着赤龙背上,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不知这条赤龙要将自己带到哪里,但想来不会伤害自己。因为以它实力要想杀死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大费周折,更何况它对自己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
乘龙翱翔天际,俯瞰汪洋,耳畔风声如雷,眼前云雾成纱,心胸顿感无限广阔。
宁折忽然睁大了眼睛。
远处,一座巍峨高山破海而出,搅动云霄,气势磅礴,慑人心魄。
一人一龙来到近前,宁折更感自身渺小。
宁折抬眼望去,一条石阶绕山盘旋,扶摇而上,直没白云深处,不见踪影。
宁折站在地上,转头看着赤龙,脸有疑惑。
赤龙瞧瞧他,又瞧瞧石阶,示意他上山。
宁折心中不解,但见它一对灵眸既有期待,又有惶恐,心底里不由无端有了退缩之意——这条赤龙一副畏惧模样,想必山中存在莫大危险,自己过去岂不是送死?
可是,一个人总要迎接风雨啊,若无法直面困难,又如何成为真正的强者?
宁折眸光忽转坚定,头也不回的踏上了石阶。
赤龙看着他渐入云端的背影,双目满含希冀之色,只是眸底深处却难掩对这座神秘山峰的恐惧。
宁折沿着石阶前行,刚开始还担心会有危险,可是却没有遇到任何东西,心神渐渐松懈。
“咦!”
一副刻在山壁上的图画,吸引了宁折的注意。
图画中一位老者骑牛而行,下有一行小字——太源道尊到此一游!
“太源道尊是谁?”宁折目不转睛看着石画,眼前景色却渐渐变了。
只见穹苍如墨,大雨滂沱,一头金牛俯卧于地,神态悠闲,雨丝绵密,却毫不沾身。
一位慈眉善目,皓首白须的老者盘坐金牛旁边,一副垂头丧气模样。
不远处,一尊宝炉悬浮半空,璀璨光芒流溢,如莲花绽放,托住三颗丹药。
“我不如鸿蒙!”老者手捏一颗丹药,细细看着,摇头叹息。
这一声叹息如雷鸣轰进宁折脑海,使他清醒过来。
宁折心中骇然,双目四顾,却未看到老者的踪迹。
“传说有些大能可以将自身对道的感悟化作道痕存留于世,难道是真的?”宁折心头震动,目光随意一瞥,更是意外,连忙快步上前,竟找到第二幅石画。
一位伟岸男子踏步虚空,身周七把血剑环绕,剑上鲜血淋漓。
“万杀天君到此一游!”宁折眸光微闪,“万杀天君!我在赤龙背负的天图中,仿佛见过这个男子,难道是同一个人?”
他凝目细看石刻,眼前画面一变——浅灰苍穹,风声凄厉。那自称万杀天君的男子背负双手,踏立半空,神色甚是倨傲。
七把血剑如游龙绕体,剑意逼人,直冲云霄。
地面上各种生灵的尸体七倒八歪,脸上无不残留着生前的恐惧,堆成一片血海尸山,惨不忍睹。
“哈哈哈哈哈哈哈......”万杀天君仰天狂笑,笑声震天,“苍生不灭,杀道难成!杀!杀!杀!”
“嗯?”万杀天君突然神色微动,眸光转寒,冷冷地一瞥。
宁折面色大变,只觉一股恐怖的杀气扑面而来,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结,嘴角不知不觉已经溢出鲜血。
“怎么回事?难道这道痕不仅仅是一段印记,还有自己的意识不成?”宁折脸色苍白,不敢再看这石刻。
他大口喘息,平复心绪,又走上几步,果然找到第三幅石刻。
“开天辟地我为尊!”立身山巅的青年男子,眸光炽烈,只淡淡一句,却让天地震动。
天地风云汇聚,电蛇狂舞,威势骇人。
青年身罩四色光芒,背负双手,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任天空雷霆劈落,竟毫发无伤。
“辟天神尊!”宁折喃喃自语,一脸神往之色,“又是一位盖世强者,居然以辟天为号,当真是霸气!”
“太源道尊,万杀天君,辟天神尊。这些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为何都会来到这里,留下道痕?这座山究竟有什么神秘之处?”宁折满腹疑团,却无人可以解答,眼前一瞥,心神大震。
“魔刀王!”宁折一瞬不瞬地盯着第四幅石刻,“他竟也来过这里!”
天地晦暗无光,大海波涛如怒。
魔刀王立身一块礁石,腰悬长刀,紫袍猎猎,眸光霸道。
他一手指天:“天若敢怒,灭了这天!”
一手指地:“地若敢言,绝了这地!”
他已握刀在手:“我若要为,天地焉能阻我!”
魔刀出鞘,天摇地颤,风云涌动,日月无光。
“这便是魔刀的威力吗?真是不敢想象!”宁折心中半是震惊半是炽热——这样一把惊天动地的绝世魔刀,将会属于自己。
他摇摇头,连忙将这个念头排出脑外,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
“若有一天,有人要将一把刀给你,你不能要,也不准要!若你握起那把刀,就不再是我的儿子!”
这一字字回荡耳畔,久久不息,宁折仿佛看到一张慈祥苍老的脸庞——若非铁石心肠,又怎能让这样一个老人伤心?
宁折心头叹息,看着白云渺渺,石阶漫漫,收拾一下心情,继续前行。
途中又遇到几幅石刻,他却不曾停步。
人生漫漫,途中风景虽好,怎及山巅俯视天下?
一座破旧颓废,草木拥簇的院落,两扇木门久经风雨,门上铜环锈迹斑斑,门前野花数朵,杂草几丛。
“本以为山上会是仙家洞府,没想到居然是一个破旧院落,看来我今天的运气到头了。”宁折自嘲一下,摇头轻笑。
他伸手刚要推门,两扇木门却无声自开。
一株虬枝苍劲的老树随风摇曳,树下纤尘不染的石桌上,放着同样纤尘不染的白纸,纸旁一块墨迹未干的砚台,砚台上搭着一只金笔,华光流转。
“请问有人吗?晚辈宁折前来拜见!”宁折连叫了两声,不见有人答应,犹豫了两下,迈入院落。
他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任何奇特的地方,无意走到了石桌前,看着那张白纸,顺势提笔写下一个“宁”字。
这一字落下,纸上金光大盛,宛如一轮耀眼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当金光渐渐敛去,那张纤尘不染的白纸已经变得金灿灿。
宁折颇为惊奇,拿起那张金纸,竟有种血脉相融的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他想不出原因,坐了片刻,不见其他人影,就起身出了庭院,顺手将门关上。
就在木门关上的刹那,一个苍老的叹息声悠悠响起:
“百世轮回,缘生于此。长生渺渺,唯我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