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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百态

袁业龙坐上自家轿车气冲冲地回到家,他家是两层精致的小洋楼,因为他爹是京城青帮帮主的原因,家境殷实,保镖众多。袁业龙把领带一拉,走入了大厅,这时他的父亲袁自和帮内二把手任居礼商谈一些事情,袁自和身材高大,浓眉大脸,任居礼则是个小眼大鼻之人,人们很容易看出他双眼的奸猾。

见袁业龙归来,垂头丧气又气在头上的样子,袁自和把他叫住,问他怎么了。袁业龙见他的任伯伯在这里,勉强笑了笑,道:“爹、任伯伯好,我刚才遇到些不顺畅的事情。”袁自和讶然道:“平日里都见你穿着我们帮内的黑色大衫,怎么今日就穿着一身西服了,领带还如此凌乱!”

任居礼用小眼睛打量一下他,呵呵一笑,道:“据我所知,龙儿应该是约会了。”袁业龙惊异看着他,但目光很快平和下来,这不奇怪,他的这位任伯伯是帮内的二把手,帮内大部分的事情他都知道,更何况袁业龙今天明目张胆地区求爱的事情!

袁自和也看出了一二,板着脸道:“谁叫你在外边乱搞!你的原配必须由我决定,之后你想大闹天空我都不管你。”说完轻咳几声,袁业龙知道父亲的咳嗽老病又患了,马上叫下人端上药汤。袁自和摆手表示不用,让他回房歇息,他继续和任居礼谈话。

袁业龙还关心着父亲的身体,在路过他们身旁,走向楼梯的时候特对侧耳倾听,只见任居礼语气强硬道:“以后对这些游戏示威的学生绝不手软,最好杀一儆百!”袁自和摇头道:“他们也只是上街走走而已,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别闹出人命。”说完又咳嗽几声。袁业龙走上楼梯时自语道:“杀杀杀,烧烧烧,把清华大学夷为平地!”

袁业龙一头倒在弹簧床上,手里玩转着蝴蝶刀,脑中不断回放今早发生的囧事,向茵的拒绝深深伤害了他那高傲的自尊,他痛骂一声:“老子我才不稀罕。”这时他的手像是摸到什么东西,他转头一看,蝴蝶刀上面缠着一根发丝,他又惊又喜,同时又愤愤道:“不用说,这肯定是那个说鸟语的向茵的头发。”但他还是用鼻子嗅了嗅那根头发,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又闻闻那把蝴蝶刀,仿佛觉得上面沾满了向茵的气息,他嘿嘿一笑,把发丝放入精致的小盒。

向茵在阶梯大教室当众亲吻李华,拒绝袁业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清华园,许多人都认为这样的爱情来得猛烈浪漫!李华乐开了花,很自豪地挽着向茵的手走在清华园,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他铁定认为之前他所做的一切感动了苍天,瞬间觉得一切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意,哈利路亚!

向茵则心事重重地跟他走着,她回头看了陆颖和张智有一眼,两人会意暂时躲避一下。向茵拉着李华的手,来到一个阶梯口,李华心里设想接下来的情节,向茵向他索吻,电影故事情节都是这样的!他脑中反复练习着等下该如何说出你侬我侬的清华,又想着如何表现出一个中文系男生的浪漫绅士风度,不如顺手拈出一首诗吧!今晚还得请向茵看电影,哈哈,就这样!

来到一个阶梯转角,向茵突然松开挽住他的手,低着头,目光低垂,两人先沉默一会,随后向茵开口道:“李哥,今早真是谢谢你帮我摆脱那个无赖的纠缠。”李华怜爱般看着她,不说话,心里想:茵儿妹妹,快说出那些甜蜜的话语,让我亲亲你吧。

向茵继续道:“刚刚冒昧地亲你,只是想让那个无赖信以为真,逼他离开而已,你千万比当真!我得去跟颖姐她们回合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说完眼带笑意,冲他眨一眨眼,惴惴不安地跑了,李华彻底心碎了,突然觉得周身阴风狂吹,呆呆站在那里,许久,他百感交集,对着向茵离去的方向大喊道:“我不会放弃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华北的脚步渐渐推进,策划了“华北五省自治运动”、“冀东事变”等许多大大小小的“自治运动”,华北各地宣布要求“高度自治”,不受中央政府的节制。这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野心赤裸裸的表现,妄图想把华北变成第二个东北!

于连宗呆在旅馆厨房里也经常听到那些用餐旅客谈论这些危机事情,往往都是叹气居多,他心里越来越担心,以后会不会想李红硕一样“南逃”到广州!

向茵则积极参加学校的抗日救国宣传活动,在宿舍里和同学们撰写抗日标语,描绘小彩旗,陆颖告诉她过几天将有一个北京各大高校联合的游行示威大行动,抗议日本侵略华北的野心,特别是要经过日本驻北平总领事馆,向茵听后热血沸腾,发觉她开始真正意义上成为一个关注民生、关心国家大事的大学生,积极配合陆颖的工作,经费不够了就叫家里打过来,反正家里钱不少!

一切准备就绪,明天就要参加学生大游行了,她激动不已,将一些宣传单和小彩旗偷偷拿回旅馆公寓的房间,陆颖叮嘱她尽量不要告诉其他人,说完就急忙跑向旅馆的房间。李华见向茵和陆颖走的很近,他所在的辅仁大学也在搞游行示威行动,他既不反对也不参与,反正人各有志,无可强求。

他叫住向茵,问她是不是要参加明早的北平学生大游行,向茵以为他也参加,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自己也要参与的消息,李华脸色一变,关心道:“茵儿妹妹,游行示威没用,只会耗时耗力,而且还有被军警流氓打砸的危险。”向茵后悔告诉他,淡淡道:“李哥,我只是管后勤部分,就在队伍的后面,没事的。”

李华若有所思,斩钉截铁道:“不行,我明天一早陪你去!”向茵笑了笑,点点头。向茵不打算告知于连宗,怕他担心自己,也怕他告诉自己的父亲向华东。

于连宗还被蒙在鼓里,第二天早早为向茵和李华做好到了早餐,两人吃完后就急匆匆离开,于连宗看出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叫住二人,问什么事那么急,李华以为向茵前一晚告诉了他,也不假思索地说:“参加今天的学生大游行,我专门保护茵儿妹妹!”向茵已经来不及让李华闭嘴,满脸愧意看着于连宗。

于连宗见向茵要参加游行示威,吓了一跳,欲言又止,想起了来北平之初军警打压清华大学学生的画面,这还了得,他赶紧脱下围裙,拿了那把随身小刀,觉得没有拿枪的必要,也不劝阻向茵,知道她一旦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他要陪着向茵一起去,保护她。向茵眼带笑意,看了于连宗一眼,道:“还是宗仔了解我。”

清华大学学生自发的游行队伍出发了,向茵满怀期待地要在随队伍穿过北平城的大街小巷,向民众散发抗日救国传单,到时候漫天的传单如白雪一样在空中飞舞,场面何等壮观!虽然她还没见过雪。但陆颖告知向茵,她要随自己随另外一只队伍到日本驻北平领事馆前抗议,大部队则去天安门城楼抗议!

向茵问日本驻华北领事馆在哪里,陆颖道:“北平路一号,鼓楼附近。”向茵脑中没有具体的位置概念,于连宗从其他人手中找来了一副北平地图,大概知道了路线,有点远。于是,陆颖和张智有带领的一部分游行队伍朝日本驻北平领事馆走去,总共一百多人,与那里的其他高校的学生汇合,向茵和于连宗心里忐忑不安,同时有两个疑问,会遇见日本人吗?

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沿街喊着抗日救国的口号,挥舞彩旗,散发传单,于连宗的情绪慢慢地被带动起来,赶紧血液开始急速转动。越走近鼓楼,从那里发出的学生抗议声音就越大,于连宗远远就看到了围成一堆的各校学生,拉着横幅,举起拳头抗议。张智有和陆颖率领清华大军来到已经画好的区域,正好面对着使馆的大门,各校学生加起来总共有六七百人,声势浩大。于连宗和李华不自觉地靠近向茵,然而三人处在队伍的中间,安全得很。

在喧闹的抗议声中,于连宗踮起脚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日本领事馆的大铁门,旁边墙壁上写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纵向大牌匾,“大日本帝国驻北平领事馆”。铁门里面就是使馆区,早已有穿着黄色军衣的日本军人排列持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这些抗议学生,铁门外面有用木架排列而成的刺绳护栏,再外面围有几排穿着制服的军警,拿着警棍,阻断学生前进的脚步。

各校的学生代表纷纷拿着纸质大喇叭,或站在学生的肩膀上,或站在已经搬来的桌子上,大声痛批日本政府的侵略行动,于连宗看到,陆颖和张智有正义愤填膺地拿着大喇叭朝着领事馆大声抗议,要求日本撤军中国,归还东北领土,清华大学的学生也大声应和,于连宗同他们一眼举起手中的小彩旗,大呼:“日本帝国主义滚出中国,归还领土!”于连宗起初还不敢喊,最后放开声音大喊,吓了向茵和李华一条,于连宗的心久久未能平静,他身体内的血开始沸腾了!

学生们组成的六百多人的统一战线纷纷朝着日本领事馆逼进,军警挥舞铁棍,无情地砸向前排学生,但前排学生不怕疼痛,继续前进,后面的学生愤怒了,使力向前推进,如潮水般逼压军警!使馆内的日本军队开始对着学生的上空鸣枪,以示警告。学生脚步暂停下来,但仍然大声抗议!这时,更多的军警包围了学生,但人数还是不够学生多,接着有人大声喊道:“青帮的人来了。”

学生们一阵骚动,人家你推我搡,开始混乱起来,各学校的负责人尽力保持自己本校的人遵守纪律,保持镇定,人群很快又镇定下来。这时候,从学生人家的各个方向走来了一大批穿着黑衣、持着刀棍的青帮分子,不,他们是跑着来的,张牙虎爪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棍,疯狂扑向学生,同时军警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开始反扑学生。

在最外围的学生被打得最惨,鲜血直流。学生们也是有备而来,纷纷拿起手中的石灰粉末,砸向军警和流氓分子,白色粉末洒向了不知是敌是友的人,血染红了白色粉末,学生一片混乱,开始向四处逃散。各校领导人拿着大纸筒大声呼叫,令每个学生撤离现场!青帮分子锁定这些站在高处的学生领导人,疯狂扑向过来。

李华和于连宗时时守卫着向茵,向快速离开。但现场非常混乱,三人被跑动的学生挤向了陆颖和张智有这边,张智有和陆颖正在疏散本校的学生,也急忙命令向茵三人快点撤走,向茵坚持不走,要同两人在一起。情急之下,张智有和陆颖闪过一丝微笑。

突然,青帮分子涌了过来,指着张智有和陆颖大声嚷道:“啊哈,又是你们这两个王八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不知两人大吃一惊,而且连向茵三人都惊呆了,带头讲话的那个人不就是袁业龙吗?只见袁业龙穿着笔挺的西装,没有穿青帮的黑色大衣,只不过衣服和头发都沾满了白色粉末,他率领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突然他看到了向茵,猛地停住脚步,愣了一下,狰狞的脸变得和善起来,闪过一丝惊喜,向茵看见他,赶紧像老鼠见猫一眼躲到于连宗后面。

于连宗和李华则严阵以待,做好了随时挨打的准备。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几米之远,但都沉默地望着对方,中间有许多学生快速逃窜,袁业龙后面的人道:“龙哥,快上呀!”

袁业龙手中持着铁棍,沾满了鲜血,毫不情愿地把头转向其他学校的学生领导人,大声道:“那些王八蛋在那边,快追!”他的手下莫名其妙,没办法只能跟着老大走,袁业龙朝其他方向走去,还不时回头看了一眼向茵,同时向茵也看着他,白头黑衣,四目相对,向茵朝他微微点点头,袁业龙则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瞬间无比激动兴奋,大声嚷道:“弟兄们,收拾这些斯文的败类后去吃涮羊肉!”

他的手下一阵欢快长嚎!其他人都回头看着向茵,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向茵则低头不说话,羞涩如水,而李华则又气又怒,他受不了袁业龙和向茵在他面前“眉目传情”!这时张智有果断道:“颖儿,你快带着阿茵三人撤离现场,我去帮助其他学校的人撤离。”陆颖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心点。”这时于连宗指着前方一个方向,大声道:“你们看,袁业龙这是在干嘛!”

其他人望去,袁业龙带着手下的人在学生的外围转场,并不打人,并要求军警停止大人,袁业龙似乎要找到他想打的人,但就是找不到,他穿着沾满白灰的西服,头发也一片惨白,转来转去的样子非常滑稽搞笑,向茵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许多学生得以撤离。张智有和陆颖似有领悟地点点头,最后张智有道:“既然袁业龙暗中帮助我们,我快点走。今天的目的大致达到了,快撤!”

李华不满道:“难道目的就是让各个学校的学生大老远跑过来挨一顿打,然后让袁业龙同茵儿妹妹见一面吗?”向茵白嫩的脸庞泛起一阵红潮,随后坚决道:“李哥,你别瞎说,我们快点走。”

当下几个人一同离开了抗议现场,日本领事馆大门前面,传单一大片,抗议横幅纷纷倒落在地,鲜血染红了这些传单和横幅,军警和青帮分子也受伤了,有的还被石灰粉末弄伤了眼睛,满头白色石灰,袁业龙头发和衣服也沾满了白色粉末,但并不觉得扫兴,反而乐呵呵地望着向茵离去的背影。

日本领事馆的阳台上这时出现了几个穿着高级制服的军人,嘴角一歪,露出高傲得意的笑容。大铁门内的日本军人,铁门外的大批军警和青帮分子,看见了都默不作声,恭恭敬敬地鞠躬敬礼。阳台上,其中一个军人是女扮男装,面容俊美,用流畅的中国话小声道:“支那人,早有一天让你们成为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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