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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苏木(5)

洪灾基本结束以后,灾后重建家园的工作提到了呼格华日苏木党委政府的议事日程上了。牛书记召开了班子成员工作会议,对灾后重建工作进行了安排部署。班子成员都安排到了移民搬迁建房工地现场,以及收发救灾物资等等露头露脸容易被媒体记者发现、上级领导视察督促时看得到的工作。安排窝阔台时,牛书记说现在陶拉盖嘎查人心慌乱,嘎查领导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实在找不到他们了,陶拉盖嘎查基本处于无政府状态,所以苏木必须派一个领导干部去那里坐镇维护安全稳定,不然可能要出大事,这次会上就决定派白苏木达去陶拉盖嘎查,必须在那里坚持蹲得住,没有我让撤回的命令就绝对不可以撤回,那里出了事就找白苏木达了,责任重大,白苏木达就辛苦一下吧。窝阔台寻思这牛书记可真行啊,这回记得窝阔台是领导班子成员了,把班子成员都安排到灾后重建的能出头露面的现场工作了,就把窝阔台自己扔到幕后去干最不好干的工作,怎么辛苦艰难上级领导也看不到了解不了,因为这些领导们只重视灾后重建现场,去陶拉盖嘎查还隔着一条绰尔河支流,小轿车过不去,要去屯里只能下车乘船过河,再步行三里多才能到地方,哪个领导是真的那么关心普通老百姓,而不辞辛苦去看看无政府状态下的老百姓到底怎么过日子的,那可不是那些领导们关心操心的大事呢。在建房施工现场,不时有各级媒体记者出现采访,领导们在那里才有机会上镜头、上报纸,大家才能知道这些领导是多么关心灾区的老百姓的。你就是真的屈尊辛辛苦苦去了已经黄摊儿了的陶拉盖嘎查,去关心体贴老百姓的生活状况,如果没有媒体记者的采访报道,那不就白辛苦了吗,哪个领导那么傻去干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呢。窝阔台在陶拉盖嘎查维持秩序,从七月末呆到十月末三个月时间,苏木政府就有一次石苏木达带着媒体记者去了,目的是走一趟救老百姓时的线路,说是补镜头要镜头。石苏木达到了嘎查,也没关心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立即领着记者出发走了一趟他们历险的线路,就匆匆忙忙领着记者回去了,既不关心老百姓的生活,也没问问驻嘎查干部窝阔台,在没有了嘎查组织的这个地方是怎么开展工作、怎么生活的,这就是我们尊敬的国家级抗洪英雄、还是呼格华日苏木行政一把手的所作所为呀。

窝阔台来到陶拉盖嘎查,真的找不到嘎查领导了。问玉宝的媳妇玉书记干什么去了,她也不知道丈夫去了哪里。嘎查达也不见踪影了。好在有本屯的两个船工,窝阔台就让他们俩天天陪着自己,就住在玉宝他大哥家里。白天在屯里溜达溜达,了解掌握屯里的情况,晚上还要巡逻一遍,防止出现意外情况。过几天苏木就送过来救灾粮、物。粮食要按人口分配给老百姓,所谓物就是全国各地捐过来的旧服装之类的,到后来老百姓都不愿去领那些旧服装了。窝阔台从救灾粮里留出一部分给玉宝他大哥,人家也不是嘎查干部,看在弟弟是书记的面子让苏木干部住自己家,也不能在灾民家白吃白住吧。园子里种的蔬菜什么的全让洪水泡没了,没有菜可吃,玉宝他大哥领着窝阔台去打鱼,下挂子挂鱼,去河边钓鱼,有时候有挺丰富的收获,有时候就没什么收获,就这样对付着过日子。在这一段时间里,呼格华日苏木好像是遗忘了还有一个领导叫窝阔台的在陶拉盖嘎查坚持工作呢,没有一个领导哪怕是副职再也没来过陶拉盖嘎查。窝阔台是太认真的人,有了牛书记的命令,就真的没擅自离开陶拉盖嘎查,在这个没有了嘎查委员会组织的无政府了的嘎查,认认真真地履行着维护治安的职责。期间还有一段时间断了粮,船工告诉窝阔台说嘎查会计就住在南屯,可以找他去让他在南屯的商店赊大米挂面豆油之类的东西。窝阔台也不认识嘎查会计呀,就领着船工去找了嘎查会计,让他以苏木政府的名义赊购了米面豆油,这样才总算度过了难关呢。

到了十月末,陶拉盖嘎查第一批移民搬迁户要搬走了,其中也包括一个船工。大家搬走之时,都难分难舍自己生长的老家,哭哭啼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故土。船工更是毫无顾忌地大声痛哭着一步三回头走了。看着这些难离故土的老乡们,窝阔台的眼睛也湿润了,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有长远眼光的英明领导为了五百年后的子孙后代考虑,一定要陶拉盖嘎查整体搬迁,谁人能阻挡这样的英明决策呢。

有三分之一的灾民搬走了,还剩三分之二的灾民需要在这里过年,嘎查委员会这个组织机构已经被取消了,苏木必须派干部长期在这里驻守,直到全体灾民搬迁完毕。牛书记这才想起窝阔台已经在陶拉盖嘎查坚持了三个月了,决定换人驻守。苏木派来两个人驻守,这时候驻守人员就有伙食补贴了,俩人够吃了,还略有结余可以打打小嘴胡呢。窝阔台驻守了三个月,别说是伙食补贴,连来看看、问问怎么生活的领导都没有,这回换了别人,什么待遇都上来了,你说窝阔台倒霉不倒霉,牛书记气人不气人。

年末苏木召开了抗洪抢险救灾表彰大会,苏木领导班子里就有窝阔台被评为乡级抗洪抢险救灾先进个人,跟苏木食堂的两个伙夫一起受表彰,上了主席台上领了五十元的奖励。两个伙夫因为在抗洪抢险救灾期间,非常辛苦地招待了各级领导干部和各路媒体记者,所以被评为抗洪抢险救灾乡级先进个人了。窝阔台还以为牛书记挺不错,没有忘了自己付出的辛苦努力,还挺感激牛书记的呢。后来才知道,但凡在呼格华日苏木挂个衔的干部,最次的都是旗县级抗洪救灾先进个人,大多数都是盟级、自治区级的抗洪抢险救灾先进个人呢。窝阔台只能有苦笑的份儿,本来就对任何荣誉都有免疫力的人,碰上这么英明的牛书记,把没人要的乡级先进个人赏给了你就不错了。你在没有政府机构组织了的陶拉盖嘎查再怎么艰难辛苦,哪个领导看到了呢,哪个媒体记者采访到你了呢,领导们没看到,记者没发现,你再辛苦那只是在幕后,别人台前的表演,这些领导和记者们都看不过来呢,哪里会去幕后看什么人在辛苦工作的呢。

十月末回到苏木上班后,窝阔台发现马努拉图嘎查已经由吕巴根副苏木达包片负责了。扶贫办、亚麻办由魏苏木达分管了,农业综合服务站基本无事可干,窝阔台分管工作实际上就剩下了农机管理站了。窝阔台寻思了一下,自己一不会积极主动去拍马溜须一把手,二不能拿出千八百的舍命陪牛书记去赌博,三自己也不是什么美丽动人的女士,怎么也不可能讨得牛书记的青睐,就觉得再也不能在这样的家伙手下干下去了,过了年必须想方设法离开牛书记。再说在苏木上班,年年不开工资,苏木干部基本都靠种地维持生活,乡村学校老师就更困难了,去小卖店赊东西都赊不到呢。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在扎拉义旗乡下上班的干部职工工资都开不了,包括人民教师的工资,可是把乡下干部职工折腾够戗。虽然后来是靠国家拨款全给补发了,倒是让乡下干部职工小发了一笔财,不过在不发工资那一阶段真是苦了这些干部职工啊。窝阔台种的地是赔本了,拿什么去补贴家用呢,所以怎么考虑也不能再在呼格华日苏木混下去了。打定主义以后,趁一次回家的机会去找了组织部裴部长,说自己到了呼格华日苏木也没整到耕地,根本不可能去种地创收,苏木也不开工资,生活就困难了,希望裴部长想办法把自己给调回街里。裴部长就说等一等过了年看看吧。

就剩了一个分管工作了,必须好好干哪,窝阔台就领着长江和双龙下到嘎查,组织机动车驾驶员参加培训班,让没落户的黑车必须落户,呼格华日苏木农机管理工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这一年扎拉义旗不仅是遭受了五百年一遇的洪灾,秋冬季又遭受了白灾,下了厚厚的雪,牧民没法放牧了。这时候牛书记安排窝阔台领着兽医站站长骑摩托车跑遍全苏木,调查了解掌握牧业大户和农业大户的情况,然后牧业大户和牲畜少的农业大户结对子帮扶,把农业大户的秸秆优先提供给结对的牧业大户,帮助牧业大户度过白灾难关。窝阔台和兽医站站长在寒冷的雪道上骑着摩托车跑了半个月,艰难地完成了工作任务。

到了年末旗委组织部考核验收目标责任状的时候了,组织部来考核的是牛书记在组织部上班时的同事,叫郭文彦。窝阔台清清楚楚地看到,组织部郭文彦科长在这个办公室找苏木干部进行考核谈话,牛书记就在隔壁办公室领着一帮手下干部吆五喝六地填大坑赌博呢。窝阔台真是服了,牛书记赌瘾也太大了吧,也不怕给组织部的干部留下不好的印象,在组织部干部眼皮底下就明目张胆地组织赌博了,真是胆大包天了。后来窝阔台也了解到这次去呼格华日苏木去考核的组织部考核组组长郭文彦,是一贯吃喝卡要习以为常了,根本没有一个组织干部应该有的浩然正气,考核结束后,牛书记用公款给他表示表示就万事大吉了,郭文彦回到组织部汇报时就按牛书记的意图汇报,就是这么个败类东西。窝阔台刚开始总以为组织部的干部都是廉洁奉公一身正气的,后来才了解到还有很多不称职的害群之马混在其中,败坏组织部门的名誉。不过能进组织部上班的,基本都是有靠山的家伙呢,一般情况下还动不了呢。旗委组织部考核验收完了,苏木一年的工作也差不多基本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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