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璀璨的玻璃吊灯,空悠高阔的客厅,精致讲究的家居摆设,处处彰显了一个上流家庭的华贵与威仪。
佣人为各人泡了上好的茶,一时间,厅内茶香四溢。
赵鸿锴抿了口茶,抬眼看到自家老婆和儿子都直直盯着坐在中间位置的女孩子,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美澜这些年对这女孩的愧疚与心疼他都了解,可是自家儿子这赤裸裸的眼神是什么,他忽然有些头疼。
眼见着他们三个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他这个老头子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了,“咳咳,沈小姐,我可以直接叫你回音么?”
“哦,当然可以,赵……先生。”回音还是第一次见到赵鸿锴,心里不自觉有些紧张与不安。
“不用叫我赵先生,显得生分,叫我叔叔就好。”赵鸿锴笑眯眯地说。
“呃……”回音一时有些语塞,她没想过赵鸿锴会这么慈祥地跟她说话,在她印象里,商人一向是冷酷无情的,更遑论是这个人。
“到这儿就当在自己家,不要客气。这茶有些苦,你要是喝不惯的话,我叫人给你拿果汁好吗……”赵鸿锴继续扮演和蔼叔叔的角色,内心对自己的表现满意极了。
“不用了,茶就很好,谢谢。”回音对他过分热情的示好弄得有些不自在,连忙摆手示意。
简美澜看出回音的不自在,虽然她和这个女儿的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她的脾气跟她父亲一样,都是极不喜欢虚礼的人。
“回音,你今天过来……是来找我的吗?”简美澜一边观察女儿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回音想起此行的目的,眼波一敛,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是,我是来找你的。”
赵鸿锴瞧着女孩儿瞬间变了脸色,知道这母女之间的芥蒂还很深,不由暗自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便借口有事起身离开了。
赵景深也被赵鸿锴借口有事叫走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回音和简美澜两个人。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简美澜看着女儿的眼色,有些忐忑不安。
回音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你应该获得了一笔意外保险赔偿款吧。我了解了下,这个意外保险的受益人是我。现在我也成人了,您是不是应该把这笔赔偿款的支配权转交给我呢?”
简美澜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女儿是来看她的,却不知竟是为了那笔意外保险赔偿金!
她原本殷切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半晌才艰难地点点头,“这笔赔偿金是在我这儿没错。当年你爸爸去世的时候,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所以我就把这笔钱以你的名义存了一个基金,用来安排你的学业和生活。我本来想着等你成年了就把这笔钱的支配权交给你,但考虑到你不懂打理,所以就暂时替你保管着,每年你可以从中取出一部分用作生活……”
“不需要,这笔钱我想现在全部取出来。”回音打断她的话。
“回音,你听妈妈说……”简美澜急急地说道。
“你不用劝我了,我现在就要用这笔钱。”回音不想听她解释那么多,她只要结果。
“……我能问,你要用这笔钱做什么吗?”简美澜不明白回音为什么这么坚持。
“我要用这笔钱换回爸爸留给我的房子。”回音的语气肯定而坚持。
“房子?”
“爸爸的意外保险就是用房子抵押买的,现在房子要被银行收回去了,我要把房子重新买回来。”回音的眼里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原来是这样。
这孩子的个性跟她爸爸还真是像,都是一样的倔强。
简美澜沉默了一会,然后慢慢开口,“回音,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下。妈妈希望你改变主意。房子没了,你可以搬过来和妈妈一起住,不好吗?”
听了她的话,回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谢谢赵太太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还是习惯住在以前的房子里。”
简美澜被她这一声“赵太太”刺激得眼眶都红了,却生生忍住,声音都变得暗哑,“回音,你现在不理解妈妈,以后总会理解的。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好,我只要我爸爸留给我的房子,如果你执意不肯让出这笔赔偿金的支配权,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回音站起身,语气冷然,“下次我们就在法庭上见吧。”
说着就要离开。
“站住!”简美澜的声音在回音身后响起。
回音顿了一下,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请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
简美澜静默了三秒,慢慢开口,“如果你真想要回你爸爸的房子,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
“搬过来和我住一年,我就把房子还给你。”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她的自以为是让回音忍不住想笑。
“呵,”简美澜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可以请求法院公开拍卖这个房子,到时候你就真的拿不回房子了。”
回音微微仰着头,安静地看着身后渐渐关上的雕花大门。有风轻轻转起,温柔缱绻地吻过院墙上正含苞待放的蔷薇。
她想起六岁那年的夏天,妈妈说要来陪她过生日。
回音还记得那时的天气还没有真正热起来,流过发尾的风都是微凉的。
回音一大早就从被窝中爬起来,不用爸爸提醒,很仔细地刷了牙洗了脸。然后换上最喜欢的裙子,心情无比激动地等着妈妈的到来。
一整天的时间,她每隔一小会,就会跑到家门前的路口去张望,等着妈妈的身影从门前那条小路出现。
可是,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再到月亮高悬,她都没有等到妈妈出现。
直到夜深了,沈庭越才把已经等得靠在门口台阶上睡着的她抱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回音从睡梦中醒来,爸爸告诉她,妈妈因为要照顾那家生病的儿子,所以才没有来给她过生日。
她早已忘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是什么,只是之后很久,她都不愿意再过生日。
既然妈妈都不在意她的生日,她在意又有什么用呢。
浴室里水汽氤氲,站在镜子前用手抹去雾气,回音清晰地看到自己苍白的脸,又慢慢变得模糊。
如果时光倒流,她还会不会那样等待一个不可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
答案,还是会吧。
那时的她,年纪尚幼,仅有父爱是远远不够的,母爱对她来说如饮甘饴。
可是,妈妈却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对着妈妈撒娇任性时,她总是悄悄走开。
尽管爸爸对她也很好,甚至是宠溺,但也取代不了妈妈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个位置,本就无可取代。
后来慢慢长大了,对求而不得的东西,她也学会了不再去强求。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她常常想,有爸爸在,就够了。
爸爸会一直爱她,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叮咚叮咚!”
回音从回忆中惊醒,收起恍若隔世的过去,擦干净脸,过去开门。
“surprise!”好几张年轻活泼的笑脸出现在回音面前,原来是几个同事。
“Hello!回音!我们来给你办欢迎Party!”领头的是杜如梅,梅姐。
“回音,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温柔可人的叶子瑜给了回音一个大大的拥抱。
“开Party怎么能少的了我们呢?今天可以玩个痛快喽!”大男孩似的史翔宇手里拿着两瓶香槟,笑容灿烂。
然后也不待回音做出反应,一群人拎着手里的东西穿过她,很自来熟地进了门。
“哇!回音你真的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吗?”
“房子可真漂亮!住起来也很舒服吧~”
“哇,我最喜欢的泰迪熊,好可爱哦!”
欢迎Party?回音的眼睛跟着几个年轻的身影满屋子转,脑子却有些转不过来。
“Hi!”回音回头,对上一张笑容温和的俊颜,是白子墨。
回音看着俊美纤弱的男子站在台阶下,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云淡风轻地望着她,一身白衬衣黑西裤的打扮,少了平日的随性洒脱,倒多了几分清越与雅俊。
“……白先生?”回音有些讶然,他也是来给她办欢迎仪式的?
白子墨看着她露出惯常的呆萌模样,笑眼弯弯,“怎么,不欢迎我来?”
“当然不是,”回音连忙摆手否认,做出邀请的姿势,“非常欢迎,快请进——”
收到预期的邀请,白子墨嘴角弯了弯,拾阶而上,走到女孩儿身边,从身后拿出一束香槟玫瑰,递给她。
回音有些意外,也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谢谢,让您破费了。”
白子墨目光柔和,静静看了她几秒钟,突然弯下腰,附在她耳边,热热的呼吸吹着她的耳廓,用近乎耳语的嗓音低语,“欢迎回来,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