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如水,回廊幽深寂静。
安盛玩味地看着少女像做错事被抓包一样羞窘红着脸,很像从前养过的那只小奶猫儿,非常的呆萌可爱。
他不由眼波微动,让身侧的人先行离开,转身走向少女。
回音看他越走越近避无可避,只好伸出手,磕磕绊绊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安先生。”
他长腿几步迈到她面前,嘴角噙着微笑,“原来是小猫儿啊。”
回音听他这样叫她,心底一阵恶寒。
想起初次见面时,赵景深带她去酒吧见个朋友,回音亲眼目睹他半裸着和一个年轻男子青天白日里上演亲热戏,看到他们也丝毫没有任何窘迫,倒是把回音吓得面红耳赤颇不自在,罪魁祸首却十指放在唇边仿佛偷到腥的猫,眼波轻佻地轻笑着和她打招呼。
第一次见面张口就叫她小猫儿,调戏意味十足。之后见面,回回都以逗弄她为乐趣,简直是恶趣味。
他上下打量着她,她身上穿了件黑底白色花朵的宽大浴衣,白色的腰带衬得腰身盈盈一握,长长的卷发随意地披着,软软地垂在腰际,就像朵在夜里盛开的昙花。
“和朋友一起来的?”他两手插在裤袋里,嘴朝着许蔚然的方向努了努。
“嗯。”回音点点头。
他似想起来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
“小猫儿不乖哦,我以前说过你应该叫我什么?”他眉角微挑,说不出的轻佻。
回音坚决地摇摇头。
“叫不叫?”他眼神眯起,满是威胁意味。
回音抿着嘴不回答。
安盛眼底泛起妖孽一般坏坏的微笑,上前一步毫不迟疑捧住她的脸颊,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渐渐逼近,双手制住她的挣扎,由上而下地居高临视。
“放开我。”回音不自在地想撇过头。
瞧她不自在甚至开始泛红的双颊,安盛玩心大起,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唇,威胁意味十足,“再不叫我就……”
话还没说完,安盛惊叫了一声并迅速抽回手,右手虎口处赫然一个清晰的牙印。
“呵,小猫儿果然还是那么厉害。”嘴角一抹不羁的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魅惑。
回音有些气恼地瞪着他,要不是因为他是赵景深的朋友,她早就对这种登徒子不客气了。
眼前的男子仍旧不知收敛,“不过你安哥哥我不跟你计较,你只要亲我一下作为补偿就好了,诺~”
说着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
回音羞愤难当地想直接走开,不理会这个不分场合调情的花花公子,却不料被他一把拉住。
安盛直起身恢复正经,嘴角露出邻家哥哥的微笑,修长白皙的手伸上头顶摩挲几下她的头发。
“我们很久没见了,和我聊聊吧。”
深夜的末班车沉默地行驶着,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点滴滴的雨打在玻璃窗上细数寂寞。
回音坐在靠窗的位置,街道清冷的灯光,反射在玻璃上,映出她温婉可人的侧脸。
她依旧清晰地记得,纯澈的天空下,赵景深身姿挺拔,站在晒着花花绿绿被单的露台,对着她笑得灿烂耀眼。
“回音,别人我不敢说,赵景深这个人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平日看起来冷静成熟城府颇深,但其实他是个特别认死理的人,凡是认定了人或者事,就算撞到南墙他也不会回头。”
“虽然他平时什么都不说,但他其实背负了很多。自从他母亲离开之后,他一直很孤独。这些年我亲眼看着他是怎样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以,你不要辜负他。”
寂静幽深的回廊里,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男子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跟她讲述着她所不知道的赵景深,以及在那些她独自承受的荒芜晦暗的时光里,他又为她做了多少。
她在国外的疗养院住了八年,他每年不管多忙都会飞去看她,给她找最好的治疗医生,请人悉心照顾她,却从未让她知道。
这么多年她不在国内,每年都是他代替她去看望爸爸,风雨无阻,无怨无悔。
爸爸去世时留下不少未来得及整理的作品,爸爸以前所在的工作室本来把这些遗作当做工作室的所有物拍卖出去了,是赵景深不辞辛苦四处奔波,以高昂的价格一一如数追回,然后放在银行保管,只为有一天能亲手交还到她手上。
…………
她坐在角落安静地听着,双手握着已经凉了的咖啡。
今晚过多的情绪黑夜已经超载,她的心像溢出河道的水流,从中间轰轰烈烈肆意妄为地蔓延开来。
公车站牌前,赵景深打着全黑雨伞安静等候,还是习惯性的多带一件针织衫,只因太过了解她出门从来不记得看天气。
湿漉微寒的春夜,空旷黝黑的天空不见一丝月光。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进站里,赵景深看着她小小的身影随着人流下了车,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全然没注意到他。
她从他面前幽魂似地走过,连鞋带没绑好都不知道。
赵景深摸着下巴想了一会,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发现他。
他故意脚步放缓,和她拉开一小段距离,路灯将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拉的渐长。
在没人注意到的转角,回音依旧埋头走路,全然没看到位于前面的电线杆。
赵景深一时来不及提醒,她就直直地撞上去,疼。
她愣怔地看着眼前让她瞬间清醒的电线杆,连撞疼的额头都忘记了揉。
赵景深心底立即浮上一丝丝的心疼,忍不住俯身拉过她,毫不意外地对上她迷蒙讶异的目光。
他对她露出惯常宠溺的微笑,手覆上她泛红的额头帮她轻揉。
微妙暧昧的姿势,近在咫尺的脸。也许仅仅只是几毫米的距离,温热清冽的气息拂向她。
她的脸越来越红,在他面前越来越没法镇定自若。
安抚好她的额头,为她披上御寒的针织衫,赵景深蹲下给她系好散开的鞋带。
起身时碰到她冰凉颤抖的手,他没有任何犹豫,拉过她的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下一秒回音就被他抱在怀里,给予温暖。
上一秒还平静如水,下一秒内心就风起云涌,她在幸福里诚惶诚恐。
万籁俱静的雨夜,深如墨色的天空没有星光,但对相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爱更灿烂夺目,美好永恒。
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子安静地停在附近的暗处,华贵而神秘。
坐在后座的男人透过贴膜的车窗看着他们相拥的身影,眼瞳幽深。
非凡是青城最大的CLUB,和名字一样充满活力与激情。
CLUB里热闹非凡,音乐声震耳欲聋,妖娆性感火辣的美女在舞台上随着音乐热舞,不时引起全场骚动。
最里面的包厢里,很多面无表情的黑西服整齐得排成一排,等候坐在最中间的人的调派。
仿佛黑帮电影的情节马上就一触即发,空气弥漫着即将爆发的不安。
在CLUB的灯光映照下,为首的男子面容俊美,轮廓棱角分明,虽然气质高贵但神情冷漠,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却让手下的人心惊胆战。
吩咐完,在男子一个随意的眼神下,所有黑西装在几秒钟之内干干净净地退出包厢,只留下一位年纪稍大的貌似管家的人。
男子双臂摊开斜靠进沙发,冷峻的脸色稍稍露出些许疲色,他伸手按按眉头,淡淡开口:
“黎叔,你回去告诉爷爷,我过两天就会回去,请他老人家不必担心。”
“可是,老爷已经知道你回来了……”老管家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回去。”
“……好吧。”黎叔终于让步,但忍不住又说道,“少爷,你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老爷很挂念你,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比谁都惦记……”
“黎叔,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我保证。”
老管家看着如今的白子墨,虽然相貌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但分明多了几分沧桑和凌厉,言行举止越来越像他已经过世的父亲。
他知道,这一年他打理海外的家族生意一定很辛苦,但这是他作为白家长孙应尽的责任。
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偌大的家业也需要人接手。
好在一年前白子墨终于想通同意出国进修,然后接手家族生意,并且见证了他这一年来工作的有多玩命。
白家也算是后继有人,老爷可以安心放手了。
想到这儿,老管家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看了看白子墨,悄悄退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男子一人,一向不沾酒的他给自己倒了杯烈酒。
安静地抿了一口,刺激的酒精顺着喉咙向下滑,穿过肠胃,体内渐渐升腾起一股热涌,五脏六腑都跟着燥热起来。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对俪影,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是一片无计可施的失望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