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豆豆说,妈妈,我饿。他听了,走过来,把豆豆抱起来,带她去厨房找吃的。我的身子瞬间没有了支撑,跌坐在地上。哭也是很耗费体力的吧,我觉得好累。如果我有勇气照镜子的话,我现在的眼神一定是空洞的。在厨房那边,他轻声和豆豆说着话,前所未有的慈爱。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一下又一下地扎在我心上。我们原本是可以这样温馨和睦的,是不是?只是,这看上去和谐的一切,已经变了味道。
他的电话响了,我神经质地望过去,他把电话拿给我看了,才接起来,显示的是他们科长的名字。我也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可能是催他上班,他说马上到。挂了电话,他说,科长喊我去单位,要交待一下下星期出去培训的事,交待完他要去市局开会。豆豆我去送吧,你今天不要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我没说话。临走的时候,他说,我给你把饭又加了下温,你一会儿记得吃。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接到小齐姐的电话,电话里她悄声告诉我,你快来吧,主任刚进来转了一圈,看样子今天要说点什么。她知道我有孩子,说不定又耽误时间了。
我站起来,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吓了我一跳,这是我吗?再从镜子里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结婚照,仿佛看到有一双手把那张合影从中间撕开了。以前,我常常会拿出结婚时拍的相册看,虽然没去过所谓外景,依然会觉得我们有过美好的青春,有过浪漫的回忆。我们像是真的在海滩携手漫步过,真的欣赏过日出日落,真的在古老的城堡里扮演过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所有的回忆都是用沙石堆积的吧。
时间面前,很多事经不起细看,而很多真相真是残酷的。是因为我遇见了错的人,还是因为我的要求太高了,命运告诉我,你只能在被辜负中被摧毁。要么就是因为我的要求太低了,老天便甩给我一个恶作剧的嘴脸:你还想要平淡的生活,看到没有,有比这更惨的,让你瞧瞧!
不能再想了,我要崩溃了。
出了门,到路口打了个的,坐上车,泪水不觉涌了上来,看着前方的人来人往,就想,会不会有一辆过路的车正好撞上来,那样我就可以重新回到姥姥温暖的怀抱,从此不再为人间的背叛和猜疑而劳心伤神。启贤说过,我是个单纯而简单的人。我一直追问他,单纯和简单是不是等于缺心眼。我也这么问过王妮,在他们的眼神里,我其实看到了那个回答:是。我对别人没有防备所以活该我活在别人的股掌里。叫你向东你向东,叫你朝西你朝西,叫你闭嘴,你闭嘴。骂你了,你能怎么滴?可生活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春风送暖花香四溢。为什么,命运给我的却是严冬般的冷酷?我是那种别人对我有一点点好都会铭记于心的人,结果,别人的那一点点好就成了对我的施舍。
如果他不是去给她送早点,他就不会早早起床去给我买早点;如果他不是去见她了,他就不会多花心思在欺骗上;如果他的世界里没有了她,他带进我生活的就是死气沉沉。如果必须有个取舍,我愿意退出。我不想仰人鼻息,那让我满心全是创伤。
不是我的,我不想抓住不放,可不是他的,他当初何必对我紧追不舍?他委屈了自己,也坑害了我,重要的是,坑了豆豆。
出租车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从后视镜里看我。我不敢叫他把我送在单位门口,而是在单位前一个路口下了车。停在那里,看着车,看着人,看着天空发了一阵呆,才慢慢向单位走去。进了办公室,正好和小齐姐打了个照面。她大吃一惊:小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勉强笑笑说,没事,昨天晚上闹肚子了,一晚上没睡好。小齐姐就去翻抽屉,她说,我这儿有治拉肚子的药,给你找两颗。我连忙拦住她说,不用找了,出来的时候吃了。她又极热情地去给我倒了杯热水,放在我手里。她的手碰到我的手,她的是暖的,我的是冰的。她握着我的手,关切地问,怎么了,好像是闭着了。我笑了笑,抽出手说,没事,死不了的,真死了,正好。小齐姐就在我后背上拍了一把,胡说什么呐!快坐着吧。
坐在那里也是心不在焉的。主任进来转了一圈,仿佛是特意来看我在不在的,见我在,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王姐忽然说,小秋,早上快递给我打电话了,估计是你买的那条裤子来了。我说,我下班去取。又过了一会儿,有个人来问事,因为我的办公桌正在一进门的地方,他就直奔着我过来,问我。我说不归我管,你去问我们主任。他还是不停地问东问西。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那项业务不在我这儿,我给你解释不了,你去问主任。也许是我口气不对,那人发火了,指着我问,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去投诉你。我说,主任室在三楼右首第一间,局长室在二楼左首,上面挂着牌子。总局的投诉电话在一楼大厅墙上。你要不要纪委的电话,我给你查一下?那人被激怒了,这是什么单位,来问句话都不行。我这都跑了好几回了,你们总是推过来推过去的。我说,这项工作本来就不归我负责,你非要我来解释,我怎么解释,叫你去找主任,也错了?
小齐姐见情况不妙,忙走过来,站到我们中间,把我往后推了推,她说,这位同志,你真找错人了。我刚才也听了你说的事,那项业务确实不在我们这儿,听说已经移交给别的科室了,具体什么样,我们不是太清楚,所以,你只能去问我们主任。我们这儿给你解答不了。那人不肯罢休,眼睛盯着我问,你们就白拿工资是不是?我说,我没拿你一分钱。他跳着脚的要来找我理论。我把头别过一边,两行泪就掉下来了,我长这么大何曾和别人起过争执。我也没被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啊。王姐那边悄悄给主任拨了个电话。